血海深仇 - [上官鼎]

第十二章 平崖血战 [3]

  转瞬间,已是百招之上,洗明鉴见天目樵子不但不领自己手下留情之情,反而不顾命地猛攻。

  不禁激起胸中怒火,暗道:“这人怎生恁地不知好歹,看样子不给他点厉害尝尝,今宵脱身非易。”

  手下招式一紧,不再游斗。

  二人武功究要差上一筹,洗明鉴这一认真,天目樵子立呈不敌,转瞬间,连遇险招,被迫得倒退不已。

  洗明鉴不愿再和天目樵子纠缠下去了,正欲觅机乘隙遁走,远处山间突传来了清亮激越的啸声,那啸声在这死寂的夜空中,更显得分外嘹亮。

  啸声入耳,洗明鉴心中顿即一顿,暗道:“这不是那位不知名的怪人所发出的啸声吗?”

  天目樵子却面色呈喜,粗豪地笑道:“小子,我主人就要来了,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呢?”

  洗明鉴当下即知天目樵子的主人就是那不知名的怪老人,暗自忖道:“怪道这莽汉肯屈身为奴,原来是他。”

  自知决非来人敌手,心另一寒,逃走之念顿生。

  又转念道:“我武功虽然不敌,但那老怪人身手既是恁般高明,必甚讲道理,不会像这樵子一样鲁莽从事,反正事出误会,也不怕他怎么难为我,不如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以免日后牵缠不清。”

  寻思中,一道金光突然耀眼而至。

  来人身未落地,即凌空大声喝道:“孟杰,你为何不听我的话,又妄自和人动手生事?”

  二人慌忙停手撤身。

  洗明鉴定神细看,只见一个非僧非俗,白发披肩,长髯拂胸,上身着一件闪闪发光的金色齐膝短衣,下身穿着扎脚葛布长裤,足蹬僧鞋,神态闲逸之极的老人,正安祥地飘然现身。

  天目樵子恭谨地说:

  “主人,不是我擅自寻他生事,实在是因为这少年乃是那日在雷峰塔前,下手伤了菇姑娘的小辈。”

  洗明鉴闻言心中一动,暗道:“什么……菇姑娘……难道是我那……八年不见的菇妹不成?”

  曹洞山人目射寒光,威严地问道:

  “娃儿,你好生大胆,伤我门人不算,还敢妄肆轻薄,敢是持着无住贼秃赠给你的那身功力,自以为无人能制,任意妄作非为不成?”

  原来那夜二人虽在西湖边以啸声互较内劲,但因相距过远,洗明鉴又隐身林中,曹洞山人并未认清他的像貌,故此见面不识。

  洗明鉴躬身答道:

  “前辈明鉴,晚辈一生中除和这位大哥外,尚未和别人动过手,怎会伤了前辈门下?实在是这位大哥认错了人,误把我当作匪类了。”

  原来曹洞山人口中曾有“妄肆轻薄”一言,洗明鉴听了,以为古沛必不是什么好人,故此称他“匪类”。

  天目樵子在旁急道:

  “主人勿听他狡辩,我那夜看得分明,这小子纵然是化骨扬灰,我也认得出,怎会误认。”

  曹洞山人闻言将信将疑地道:

  “娃儿,你此言可当真?须知我曹洞山人不是好欺的,你如敢妄言,我就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处以‘五阴骨锁’之刑。”

  洗明鉴正色说道:“晚辈之言有如半句虚假,纵然前辈不肯惩责,也必遭天诛地灭之惩。”

  曹洞山人见他诚挚之色,溢于言表,似有信意。

  天目樵子在旁急道:“这小子狡猾已极,主人勿信他言语。”

  曹洞山人闻言神色一变,突然想起莽头陀尚在“曹洞别府”,他把古沛从幼看顾长大,见面必能认出真假,遂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先随我返‘曹洞别府’再说。”

  洗明鉴急道:“晚辈尚有要事在身,急待处理,实难从命。”

  曹洞山人胸前长髯无风自动,两眼神光咄咄逼人,怒叱道:“娃儿,你敢不从?”

  声音量不甚大,但却震得两耳嗡嗡作响,显示出他在内功造诣上,已臻于出神入化之境。

  洗明鉴见他声色俱厉,不觉一寒,继又暗忖道:“我在道理上并无什亏欠之处,且曹洞山人也非蛮横不可理喻之辈,怕他何来?”

  遂鼓起勇气,抗声说道:

  “晚辈实是有要事急待处理,无法从命,如前辈不予鉴谅,等晚辈事完后,即来‘曹洞别府’向前辈负荆请罪如何?”

  说完话,转身欲走。

  天目樵子在旁急道:“主人勿将这小子轻易放走!”

  一面说着话,一面飞身阻截。

  曹洞山人怒道:“孟杰,有我在此,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快点与我退下,一切由我处理。”

  天目樵子默然俯首退立一旁。

  曹洞山人轻叱道:“娃儿,站住。”

  洗明鉴转身问道:“前辈有何见教?”

  曹洞山人仰首长笑,不怒自威地说:

  “数十年来,敢如此对我说话的,娃儿,你还是第一人,我倒要看看你,凭着什么,敢对我如此。”

  洗明鉴知曹洞山人对自己不能完全信任,故意留难,自忖双方武功相差太远,硬来绝对无望。

  如欲脱身,恐只有以理来折服他,遂躬身说道:“晚辈自问并无什失礼之处,不知前辈为何见责?”

  曹洞山人叱道:“无论你有无失礼之处,只是敢违我命,硬是不该。”

  说着话,两眼寒光灼灼射出尺许,紧紧盯着洗明鉴的面部。

  洗明鉴觉他目光如刃,不能正视,只得俯首答道:“前辈既然如此不讲道理,晚辈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曹洞山人闻言心中不禁暗自惭愧,但仍故作蛮横,叱道:“我曹洞山人面前岂能容人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原来曹洞山人初见洗明鉴,即觉他禀赋过人,心生爱才之念,只是误以为他是伤害蓝惜菇之人,故心存敌意,当下察言变色,知他决非伤害蓝惜菇之人,不禁敌意全消,爱才之念,油然而生。

  又暗忖古沛虽已承受无住禅师一身超凡人圣的功力,但究系一个初出道的少年,自己挟数十年盛名去对付他,恐难逃以大凌小之讥,急欲造就一个得意弟子,击败古沛,以出胸头一股怨气。

  蓝惜菇武功虽然不错,但体质薄弱,难望大成,终非古沛之敌,当下见洗明鉴禀赋奇厚,武功根基又深,稍假时日,授以胸中所学,纵不能凌越古沛,也可和他并驾齐驱,遂生收徒之念。

  但当面又不好明说,意欲将他逼返“曹洞别府”再作打算,因此故作蛮横之态,其实他何尝不是可理喻之人。

  洗明鉴闻言不禁无名火起,怒道:

  “前辈既然如此不可理喻,晚辈也不是俯仰由人之辈,前辈如果执意不许晚辈离去,那晚辈说不得只好效螳臂当车之举了。”

  曹洞山人见他胆气过人,竞不肯因强弱悬殊而俯首就范,不由爱意更甚,不怒反笑,说道:

  “娃儿休要把我看作不可理喻之辈,我虽老朽,但仍明事理,并不算太糊涂,我就在此不动,任你攻三招。

  如三招之内你能逼得我移动身形,就任你离去,否则的话,你就只有乖乖地随我回山了,这办法你总不能说不公平,硬说我以大凌小吧?”

  洗明鉴闻言大喜,暗道:

  “你也未免太狂了,我武功虽不及你,但任我攻三招,不能把你逼得移动身形,可也未免把我看得太无能了。”

  喜形于色,躬身说:“既然如此,晚辈就遵命放肆了。”

  凝神聚气,运足毕生功力,双掌自胸前推出,疾向曹洞山人两肩击去。

  曹洞山人笑道:“来得好!”

  也不见他如何运功,身子突然暴缩三尺,洗明鉴那无比强劲的掌风竟从他顶上掠了过去。

  曹洞山人身形又恢复了原状,笑道:“娃儿,这是第一招。”

  洗明鉴一掌击空,暗道:“缩骨功竞被他练到如此地步,实属骇人听闻。”

  继又转念道:“我倒要看看他缩骨功究竟练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猛一挫腰,说声:“前辈,小心了。”

  双掌“金蛟出海”,猛扫曹洞山人腰肋。

  原来缩骨功一般人练来,只能将身形缩短二尺,像曹洞山人能缩短三尺,已是百世难得一见的了。

  现洗明鉴攻他腰肋,曹洞山人如果想要再运缩骨功闪避,势必缩短四尺,是决不可能的事。

  曹洞山人又有言在先,身形不能移动,故洗明鉴以为这一掌,曹洞山人除了硬接之外,别无他法。

  怎知双掌将到,曹洞山人一声轻笑,身子突向后折,两膝弯曲,双足如钉在地面上一样,毫不移动。

  整个身躯竟和膝部成了一条直线,洗明鉴枉用心思,双掌仍是落空。

  曹洞山人扬声笑道:“娃儿,还有一招了。”

  洗明鉴心中一凛,暗道:“这一招如再落空,我势必非得跟他去‘曹洞别府’不可了,务必要慎重行事才行。”

  寻思有顷,心生计较,清啸一声,身形凌空拔起三丈转向下掠,周围丈许方圆的地面,竟全在他掌风笼罩之下。

  曹洞山人点头笑道:“如此方是。”

  竟视洗明鉴那强劲的掌力如无睹,不以为意。

  洗明鉴掌风急压而下,瞬息间已临曹洞山人当头,见曹洞山人不闪不避,心中一凛,暗道:

  “这老儿如此托大,万一他禁不住,伤在我掌力之下,我和他又素无仇隙,岂不是要使我抱恨终生。”

  想到这里,急欲撤回掌力,却觉掌风着处,软如棉,滑如脂,竟是丝毫不得着力,掌风触上,即向四周滑开。

  竟是无法伤得曹洞山人分毫,知是佛家“无相禅功”一类神功,不由长叹一声,俯首无言。

  曹洞山人得意地笑道:“三招已过,娃儿你可心服?”

  洗明鉴点头不语。

  曹洞山人说一声:“走。”

  当先驰去,洗明鉴和天目樵子紧紧在后跟随。

  转瞬间就已去得无影无踪,山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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