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功亏一箦 [2]
任霜白毫不迟疑,“断肠红”光华骤起,身形已涵括入刀光之内,而芒彩流动,即成光住,又是同-招“黄泉灵光”迎向敌人。
这一遭,鸠婆婆早已有了准备,当光柱腾飞而来,她收杖挫腰,“呼”的一声拔空闪跃,两截宽大的衣袖如同挥展的双翼,翻舞浮移,快逾惊鸿,只不过一只衣袖撕裂的布条跟着飘拂摇曳,倒像其中一翼有了折损。
光柱隐含风雷之声,宛似一条驾云驭雾的巨龙,欲追回千百年来消逝的时光,它矫卷掣射,舒展若电,把一次又一次的滚斩削切融合成无隙的虹芒,再三再四不着于形的激荡开磕鸠婆婆连接不断的铁杖!
又见铁屑纷飞,又是刃器交击之声震耳,在冷电映眩明灭的一刹,鸠婆婆身影倒跌而下,她那条受过伤的、枯木也似的右臂,便随着粗长的鸠首杖抛扬于空,几度旋转,遥遥坠向岗坡。
掠阵的崔颂德,一声“不好”尚未出口,敖长青已半声不吭,狂飙般暴扑向前,白骨剑穿刺若群星崩泄,密密聚合向一个焦点——任霜白。
任霜白缅刀翻弹,刀锋纵展交挥,照面下已将敖长青的进招全数针出,涓滴不漏。
崔颂德迭声吼喝,正待执轮加入,退身蓄势的敖长青已急切嘶叫:
“先救鸠婆婆,剥皮,先救鸠婆婆要紧!”
稍一迟疑,崔颂德迅速会过意来,立时拿腿便走,冲向鸠婆婆那边;他已体悟到敖长青的用心,一个断了手臂的鸠婆婆,仍然要比十个庸碌之辈来得扎实,如今人是伤了,可千万死不得。
任霜白淡淡的开口道:
“不错,救人为先,你们不须耽心我,任某从不做落井下石的事。”
敖长青恨恨的道:
“你也未免太歹毒了,鸠婆婆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亏你也下得恁般毒手,生生折断她一条手臂,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就这么个绝法?”
任霜白道:
“上阵之前,我已再三苦口劝谏,奈何她执意不从,-心要以她的精湛武功来回馈二位六年余的奉养之恩,我劝止不了她,当然便只好退而求其自保,再说,鸠婆婆出手狠辣,招式凶恶,岂有饶人之意?她既无慈悲胸怀,我又何须具菩萨心肠?敖长青,在生死对决的场合,七十岁与十七岁都只有一条命,并没有什么分别!”
敖长青眼神中映过一片赤光,他酷毒的道:
“事情还没有了结,任霜白,鸠婆婆虽然被你废了,仅是一个阶段,从我们这里,要再重新开始了。”
任霜白道:
“事情当然没有了结,你们切勿忘记,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找的正主儿是你和崔颂德两个,你二人如今尚好端端的,事情怎算了结?”
鼻翅不停的翕合着,敖长青切齿如磨:
“我们不会如你的心愿,任霜白……”
任霜白语声平静:
“二位-定会竭力反制于我,不令我如愿以偿,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要是如了我的心愿,即是表示二位已经毙命,你们不想死,便只有挣扎到底,一边图存,-边求歼,那便得看双方手段了!”
敖长青引吭大叫:
“西武马老,请你相助一臂……”
叫声高亢昂烈,传扬甚远,岗上草木几皆簌簌而动;令人难以相信,似敖长青这么一个状若小儿的模样,体内怎能含蕴着如许音量?
任霜白揶榆的一笑:
“又召帮手啦?”
岗下,一条魁梧的身影冉冉出现,那人昂首阔步。举腿迈来,看似尚远,眨眨眼已到了面前。
来人六十上下的岁数,半截铁塔般的高壮躯干,配着一张紫酱色的方正脸膛,浓眉巨目,生像好不威风;他外套厚麻布粗袍,足登草鞋,连肩斜挂-柄月牙铲,满头华发就差一付束发匝,否则便和个修行头陀无异了。
敖长青强扮笑颜,抢上几步,沙着嗓音道:
“马老,劳你久候了,若非情况失利,还不敢惊动马老!”
那人摆摆手,粗声粗气的道:
“这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长青,你找我来是干什么的?总不是要我前来游山玩水吧?既然人到了,就该准备着拼命,这一阵,我早憋得不耐烦了!”
望了望敖长青,老者又道:
“怎么?你挂彩啦?”
敖长青窘迫的道:
“只是点皮肉之伤,不关紧。”
老人转头打量着任霜白,道:
“是这小子干的好事?”
敖长青道:
“就是他!”
摸摸下颚的胡渣子,老人神色凝重:
“长青,你的一身功夫,我是知道的,连你都着了此人之道,可见来者不易相与,稍停动手,我们切勿掉以轻心才是。”
放长青忙道:
“马老,我一直就未尝轻敌,只是姓任的太过辣手了!”
这位老者,即为武西山下“马家寨”最孚人望的老族长,也是地方上盛名煊赫的武林前辈:“武西草隐”马良君;这马良君素以外功见长,尤其他那一杆月牙铲,更已浸淫得出神入化,少有敌手,乃是敖长青存心结纳的大豪之一。
那一头,崔颂德双手之上血迹斑斑,刚忙着替鸠婆婆上药包扎停当,见马良君来到,犹不忘急着打招呼:
“马老,马老,我在这里,只一歇就过来……”
马良君浓眉一皱,边向崔颂德挥手示意,边向敖长青:
“鸠婆婆栽了斤斗?”
敖长青涩涩的道:
“被砍掉一条胳膊,唉,真叫作孽……”
一斜眼瞄了瞄任霜白,马良君怒道:
“不消说,又是姓任的这小子的杰作?”
敖长青苦着脸道:
“除了他,还会有谁?”
马良君大声道:
“好呀,单刀匹马一个鸟人,却凶悍恶毒到这步田地,砍那个、斩这个,杀得一片血腥,这天底下倒像只容他自个横行霸道了,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敖长青低沉的道:
“姓任的业已表明了,要斩草除根,片甲不留,但凡今日到此应卯之人,不管是淮,一律赶尽杀绝,就地歼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