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功亏一箦 [4]
但是,滚旋的光柱却如影随形,紧咬不放,光柱带起的气流拂荡着马良君的衣袍,几乎任何时间都有被吞噬卷入的可能!
敖长青立时向崔颂德打了个手式,双手握白骨剑,由斜角方位强行切入,崔颂德也虎吼一声,阴阳轮一轮护体,另一轮奋力截击向前。
光柱绞滚穿回,敖长青的白骨剑频频跳动晃荡,刹那间虎口震裂,鲜血进流,崔颂德用以攻击的轮锥亦“咔嚓”连声,密嵌轮沿的锥齿,眨眼下已被削脱一半,两人正狼狈退闪,马良君的肩头已活生生飞起一块人肉,在他又一次的撑杆跳翻之际,左腰处亦豁然绽现出一条尺余长的血槽!
骤来的痛苦,使马良君脸孔立见扭曲,魁梧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弓俯蜷缩,而光柱盘舞于他头顶上空,眼看着又将射落。
蓦地,鸠婆婆长号着身形陡起,鸠首杖随着她快逾电闪的扑袭直捣光柱,老婆子口中狂叫着:“你们走,快走!”
颤动的光影与鸠首杖纵挥的杖势混成一片,有撼人心旌的交击声,有进溅的火花,也有人体的血肉飞抛而起-一这已是很明显的死亡征兆。
不可讳言,刃底余生的三个人逃得实在是快,鸠婆婆拼以老命的一击甫始展开,他们三位已逸出数丈之外,等到鸠首杖和光柱搅成一团,这三个早已逃离视线所及的距离了。
当光敛声寂。鸠婆婆已经横躺地下,全身刀口横竖,皮开肉绽,血湖湖的像一具才从砧板上移落的残尸,好不恐怖凄厉。
任霜白站在那里。混身簌簌颤抖,他正吃力的将嵌入左肩窝内的鸠首杖端缓缓拔出,鸠首的尖喙几已尽没肉中,拔出的当口,少不得还扯带下一些血肌皮丝,有似在受生剜之苦。
他没想到鸠婆婆竟是如此烈性的一个老妇。更没料及老婆子感恩图报之心是这般深切,六年的供奉,她却以一条性命回馈,也不知六年来吃的是些什么山珍海味,穿的是些什么绫罗绸缎?是那种神仙似的生活使得鸠婆婆此等死心塌地?总之,崔颂德、敖长青可不曾白搭,养一个老太婆六年,使他们逃过了一劫——生死悠关的一劫!
没有追赶的意思,任霜白知道追也追不上了,此外,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他再行激战,结果且不去说,胜算的机率要小了许多。
步履蹒跚的行向竖石左侧三十步处,任霜白扯开一道浅沟上藉以掩饰的大团枯草,枯草下是一块油布,他掀起油布,嗯,底下正蜷曲着一个人体——-崔云。
崔云未曾上绑,仅被任霜白点了哑穴与软麻穴,耳聪目明,就是不能动弹而已,待任霜白替他拍开穴道,这小伙子张大两眼瞪视对方。仟霜白混身浴血,肌绽肉裂的模样,简直把他惊窒住了。
喘一口气,任霜白嗓音低哑的道:
“你走吧,崔云。”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崔云一边坐起身来,双手拂挥着身上尘土,边呐呐的道:
“你,你是说,叫我走?”
点点头,任霜白道:
“不错,你可以离开了……”
崔云蓦然目光扫探,悸怖的嘶喊:
“任霜白,你已杀了我爹和敖大伯?”
任霜白倦怠的道:
“很不幸,没有杀成……经那鸠婆婆一搅合,竞落得功亏一篑……唉!”
崔云忙问:
“是鸠婆婆救了我爹他们?那,鸠婆婆呢?”
任霜白精力显有不济,他有些不耐的道:
“等你爬出浅沟,自然看得见是个什么情景;崔云,我要你转告你父亲及敖长青,逃得过今日,躲不过终生,叫他们仔细盘算吧,我就暂时住在镇郊白杨林那片废置的城隍庙里,希望他们来找我一清旧帐,否则,我将会再去找他们!”
崔云形色中透露着迷惘、意外、愕然,他迟迟疑疑的道:
“为什么放我走?你明知挟持我可以威胁我爹!”
任霜白明确的道:
“第一次用你做饵,引他们出来,因为他们可能不明白我此次寻仇的严重性,现在他们一定明白了,他们会相信我的决心,深感朝夕自危的栖栖痛苦,他们不想过这种活在惊恐中的日子。就必然会早求了断,再挟持你便缺乏意义了……记住。我要找的正主儿是你父亲同敖长青,我不想波及你,任何加诸于你的伤害,皆无补于我先师的沉冤血仇……”
崔云僵默一会,欲言又止的道:
“呃,你真会住到白杨林的城隍庙里去?”
任霜白道:
“当然。”
有些不信任霜白会如此曝现目标,故示匿身之处,这岂非自己挖坑往里跳么?然而崔云又不得不信,任霜白不是要为师报仇吗?他若不表明落脚之处,则如何引得对头上门了结?一时之间,崔云思绪紊乱,还真搞不清任霜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艰辛的站起身来,任霜白向崔云挥挥手:
“你自便吧,崔云,但原与你无缘后会。”
崔云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恍惚之间,任霜白的身影已杳,不知去向。
无云,但阳光已掩隐于云霾之后,天很阴沉,很凄冷。
这股阴沉,凄冷,不止现显于自然的环境里,它更压上了崔云心头,由幼至长,他未尝觉得这么悒郁,这么忧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