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真缘 - [马舸]

第二章 豪杰多难 [2]

  法胜甚感意外,说道:敝寺就在眼前,何必要去开封?尚瑞生笑道:我今生感念你的高情,只恨图报无日了。

  那高大僧人看着他,忽叹了口气道:说句大实话,我一见你便已猜到了几分:你根本不是落发辞家的僧侣,却是日角插天的英豪!天下原本才是你的去处,只是你中了大血手印的掌力,虽然已服救身丹,可能究竟难以化尽,不若同去,我信德师叔最精此道,我又与他最好,你只管放心吧。说着催他把药丸吞下。尚瑞生既惊且感,只得应允。

  不觉走了几十里路,少室山已隐约可见。渐渐行近,只见雪盖峻岭,奇秀高俊。大好嵩山,茫茫一派真气象;百里佛国,阻断欲、色两重天。

  穿过五乳峰前的竹林,一座寺院入眼生辉,虽离得远,也见庙宇宏大,宝塔耸天。法胜与尚瑞生携手走上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少时来到山门前。只见山门外尽是松柏,雪压枝头,愈显劲松挺拔。未入其寺,已觉气象庄严,非同一般。

  进得寺来,尚瑞生游目四望,但见千年古刹,果然宏丽非常!又行了一阵,转过一座雄伟的大殿,步上殿后一条曲径。入径未深,只见西侧有间禅房。几人皆束手而立,屏息静候,心里却不住地打鼓。

  过了半炷香光景,只听室内有人道:是法胜、法能他们回来了?似还有大豪杰来到。请进吧。尚瑞生不由一怔:高僧大德,果有先觉!可我又怎算豪杰?正疑间,法胜已拉了他,向室中走来。

  只见室内蒲团上坐了一僧,须眉皆白,正站起身来。几人忙躬身行礼。那老僧目光一扫,已盯在尚瑞生脸上,及见他也是佛徒,微微一愣。

  法胜道:这位师兄是法门寺的。来本寺挂单途中,恰与弟子们相遇,遂引他一道上山。尚瑞生忙施个佛礼道:小僧的授业师父,久慕贵寺经法人物。

  那老僧法号信元,正是现任掌教方丈,闻听此言,微微一笑道:敝寺也曾有游方和尚挂单。但法师自名刹而来,欲在此盘桓,却不多见。请尚瑞生坐了,听法胜禀报完捉拿大师兄的始末,信元方丈歉声道:劣徒疏于管教,冒犯了法师。老衲代其赔罪了。尚瑞生忙起身道:贵寺高徒天赋异能,令人惊佩。小僧并无大碍的。信元方丈长叹一声道:这畜生自诩天才,反出宗门,早晚要闯下大祸。

  俄顷,信元方丈自觉失态,改颜笑道:法师既来,本应多多讨教,奈何今日俗念扰怀,无法敬聆宏深了。法胜,你带法师去歇息吧。法胜喜出望外,忙示意尚瑞生行了礼,拽着他走出来。

  二人转绕了片刻,来到天王殿后一间静僻的客室。尚瑞生走进来,眼见室中虽不大,但四壁整洁,器物也都完备,到此方长舒了一口气。法胜连抚胸口道:我白担了回心,没想到方丈答应得这么痛快!师兄,你先躺下歇歇。我这就去见信德师叔,说清楚了,好给你医治。尚瑞生极感其情,恩深也不言谢,待他去后,便躺在床上,昏沉沉入了梦乡。

  待到晚钟敲响,方自惊醒,正这时,见法胜走进屋来:方丈下了法旨,叫信德师叔速速医伤。师兄快随我去!过来便拽,喜情难抑。

  二人出了禅房,法胜拉着尚瑞生绕殿转阁,奔寺院西边走来。及至达摩堂前,只见堂外早站了许多年轻弟子,眼见二人来到,皆目窥手指,议论纷纷。法胜也不理会,紧拉着尚瑞生,大步走进堂来。

  却见堂内供着老祖的神像,袖带飘风,足踏一苇,神态栩栩如生。堂右侧一条过廊,里面还有去处。法胜领他走上过廊,至尽头处左转,来到一间居室前,拉开门,与尚瑞生走入。

  忽听人喝道:脱鞋爬过来!没看我这儿干净吗!嗓音极亮,吓了尚瑞生一跳。细看时,只见室内铺着软席子,果是一尘不染。一个和尚冷冷地坐在那里,阔颔虬髯,环眼如灯,样子极是威猛可怕。应该就是法胜所说的信德了。信德扫了尚瑞生一眼,绷着脸坐了一会,忽道:他刚一入寺,老祖堂的长明灯就灭了,那是血光冲了老祖的法愿!还有八部神殿的紧那罗王像,竟从神座上掉了下来,把腿都摔断了!你把匪类招了来,闹得满寺不宁,还要我乐乐呵呵给他治伤?

  尚瑞生心道:竟有这等怪事,却与我何干?却不言语。信德望向尚瑞生道:管你是匪人也好,大豪杰也罢,能冲灭了老祖的万年灯,一定是个人物!这伤我高高兴兴治了,你过来吧!尚瑞生见他如此直爽,全无半点出家人的模样,笑道:治伤倒不急,能与大师促膝高谈,已足畅心怀。信德一怔,挑眉赞道:好!果然不同流俗!当下叫他褪去僧袍,连里面的衣衫也脱了,只见包裹的布条虽厚,却早溢出血来。法胜并不知他受了刀箭之伤,一路也不曾见他皱眉呼痛,这时不由两眼大瞪,惊佩他是条铁汉。信德见布条粘着皮肉,不能撕扯,忙叫法胜去取热水来。尚瑞生拦住了,笑道:师兄不必费事。小小伤口,也疼不死人。动手撕扯下来,连脓带血地流了一身。法胜一见惊心,啊地叫了一声。

  信德不由动容道:好汉子!法胜却受不了,忙出门去取伤药。少时回来,拿了白药、绷带,又拎了一大捅热水,腋下夹了个木盆。

  信德把伤口洗净,敷了白药,跟着道:你这箭伤是鞑子射的,离后心只差一寸,常人早射翻了。了不起!说话间缠了绷带,又道,这几刀都躲得好,是匆忙间砍下,没来得及运劲抽臂,把口子全拉开。可见你身法够快!不容易!边说边帮他穿了衣袍,刁过左腕号了号,忽冷下脸来,冲法胜道:你给他吃了救身丹,怎不教他行功把药化了?这么吃下药力出不来,顶个屁用!法胜脸一红道:本是要做的,谁想大师兄忽然闯了来,把我们全弄傻了!过后只顾着拾魂收魄,竟给忘了。

  信德横了他一眼,又号了号脉,忽然咦了一声,满脸惊愕道:作怪!你这个年纪,到底遇上了什么险境,居然力了丹田?好险,好险!多亏你力了丹田,才受了一掌没死,掌力倒有大半撞了回去,大血手印,我还没见有练到这个份上的。你一定杀了他,不然绝难逃出其手!嘿嘿,那场面定是险极!了不起,了不起!造化可真大啊!尚瑞生听他随口说来,直如亲见,心下大是拜服。

  信德说罢叫尚瑞生背过身去,又道:挺不住可别硬撑!脑子里一告饶,身体反而松爽无碍,我也省力。说话间,尚瑞生只觉一只大掌按上肩头,身子猛一激灵,似被电击了一下。信德道:这是我二十多岁时练的迅电手功夫,到老也没化干净,碰人身上就这样。你别害怕。尚瑞生心下一安,那电劲果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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