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盛名之威 [1]
雁荡山上一古洞前,飞瀑倒悬,翠木接天,水气弥漫,月色茫然。
一个面色灰暗的老者,静坐在水气中,但是他的神态中,仍不失一股悠然的气派,他是谁?他便是姬文央——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武者。
唐剑宁也无声地坐在他的背后。
但昆一个发须全白的老年;佝偻着背,东找西寻地在地上摸索着;不时又若有所悟地连连唔了几声。
忽然,他较响地惊呵了一声,原来他在地上发现了一滩鲜红的血迹——那是姬文央击伤了铁广的战绩。
那仔细察看着这滩鲜血的人,便是以推理精细著称的多事老人华老儿。
他抬起头来,悠悠地的望着一片水雾的空间,徐徐地道:“这人最近的脚步竟在十多丈外,天下又有何人能具此等功夫?只怕是借力腾起,武林中能借姬老鬼一击之力而腾身的,恐怕只有一家,唔,对了,一定是天山老铁的那个小鬼。”
他那机灵的双眼滴溜溜地打了个转,暗道:“他那‘惊天一搏’,只要施出五成功夫,便是了不起了,这功夫腾身空中,打全身都卖给了人家,除非是老铁自己出马,否则焉得不折在姬老鬼手里?”
“但是,怪了,为什么这小子中了姬文央…一掌,只不过是吐了鲜血,还能活着回去?难道姬老鬼会忽然大发慈悲,放他一马不成?”
忽然,他惊悟到,姬文央已是尽力而为,并没有放水,因为姬文央已先受挫于常败翁,而失去了六阳-功。
或许是因为沈百波胜了姬文央,乃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多事老人的心中,时时以为是姬文央胜了的。
多事老人在这边神游,藉着作战的遗迹来推算当时大战的情况——这也是一个美中不足的补救办法。可是姬文央却一声不响地闪坐在一旁。唐剑宁心中却激动极了,因为他竞赢取了天下两大怪物的友情。
多事老人忽然大叫一声道:“哎唷,不好!”
姬文央理也不理,唐剑宁一怔道:“老前辈又有什么不对?”
多事老人双手直搓,兜着场子围围转道:“走好?还是不走好?”唐剑宁觉得他答非所问,纳纳地道:“为什么要走?”
说着用手指姬文央的背,意思是姬文央伤势末愈,不能长途跋涉,当然以不走为宜。
多事老人大剌剌地道:“小子,你懂什么?铁家一门子从不落单,假如两个铁老鬼赶到,以你一人主力,能不能顶得住?”
唐剑宁也耳闻过天山铁氏的威名,但他生性孤傲,绝不为强力所折,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士为知己者死,一死又有何惧?”
多事老人嘻嘻笑道:“像你和姬老鬼这种货色,武林中虽不参见,但每代总有一两个,死了自然不打紧而我多事老人可重要的很,怎能轻易牺牲?小子,我告诉你,待会儿你要拼命,我可不管,而我脚底抹油,你也别怨我。”
剑宁见他说得严重,心中也想道,自己如果一味坚持,恐怕姬文央一生英名就要葬在此地,所以他忙道:“那事不宜迟,我就护着姬老前辈走。”
多事老人嘘了一声道:“小子,你的轻功能比得上老铁,又能逃到那里去,人家说不定已在我们身边啦?”
唐剑宁一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以为多事老人又想往洞里躲,便抢先说道:“那我们先到古洞里呆一阵,等姬老前辈伤好了再作计较。”
不料多事老人仍冷冷地道:“哼!你倒想得好,姬老鬼何等声望,岂可像你这不争气的小子作缩头乌龟?况且这区区石阵,也不见得能挡得住老铁这等阵法名家。”
他倒是好话说尽,便宜占透。他不说剑宁为了救他,独战天下青年高手,反而骂他是缩头乌龟,躲在洞中不敢出头。
剑宁本来就拙于言辞,那说得过他这张利嘴。况且他从小历尽艰难,所以也颇能容物,只要刺激不深,也就算了。况且他知道这多事老人,素来喜欢占口舌上的便宜,心想他年纪大
得多,便让他三分,又有何妨?
所以剑宁只是苦笑了一下,也不反唇相讥。
多事老人可泄气了,原来他唯恐天下不乱,就想到别人和他斗口,他可以再损别人几句,那料剑宁却反应全无?
他大声对唐剑宁道:“小子,你可知道有个叫翁白水的?”
剑宁见他忽然转了话题,心中暗想,多事老人真是古怪,方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怎么又牵上了姓翁的,但他只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人。
多事老人又道:“姓翁的师父叫费青峰,你可知道?”
剑宁又是一兀,人家姓费的与现在的窘状又有何干?但他却不打破这哑葫芦,只是摇摇头道:“我与翁白水不过是一面之缘。”
其实,他与翁白水有三面之缘,一次是在上铁柱峰的时候,第二次是在他检视雁荡秘图的时候,最后一次是在翁白水想抢进洞而被剑宁逼出去的时候。
多事老人的兴致大发,他道:“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待我慢慢地告诉你。”
剑宁看看姬文央,希望他出面干涉多事老人的胡扯,但不知怎地,姬文央硬是一声不响,神色自如地坐在一旁。
多事老人道:“费清峰这人说来话长,他是河北保定人,三十年前……”
剑宁实在怕他愈扯愈远,只得低声打断他的话头道:“老前辈!”
他装出一些不高兴的声音来。
多事老人一怔,张口望了他一眼,又微笑道:“好,好,我少说一点。”
说着,一清喉咙,吞了一口唾沫道:“且说费清峰这人,平素为人,最是小气,而且多疑,我猜他那徒弟,也差不了几度。”
剑宁一想翁白水那付心陶狭窄,而且处处多疑的神态,果然与多事老人说得不差,他想到翁白水一口咬定他想私占百阳朱果的那付神情,不禁笑出口来。
多事老人还道他是笑自己信口开河,便冷冷地白了他一眼道:“小子,爱不爱听,悉由尊便,等会儿你别求我就是了。”
剑宁大窘,明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又不知如何解释才好,一时呐呐地不能出口,窘在当场。
姬文央连眼皮也不抬,忽然微微地哼了一声,但是,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似像从冰窖中发出来的一样,使人心中寒得打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