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黑色描金漆的箱子 [7]
白素点头道:“是,当他还站着的时候,已经死了。”
我摊着手:“这就怪了,死人怎么还会复活,吩咐把那口箱子给我?”
白素没有立时回答,转进了屋内,站在那箱子之旁,用手抚摸着箱子,沉思着。
那是一口十分美丽的箱子。这种箱子,现在大多数被仿制来作为出售给西方人作装饰用,但是在古老的中国家庭之中,它却确然曾是实用的家具。黑漆历久而依然铮亮,描金的花纹,颜色十分鲜明。
金漆描的是北斗七星图,配以图案形的云彩,看起来十分别致。
白素沉吟不语,我把锁着箱子的九子连环锁拨弄得发出声响,白素道:“人死了之后,再忽然活回来的例子,倒并不罕见。”
我承认:“不错,有的因之还记录下了死亡之后的情形,有一本书,是一个美国医生写的,就记录了许多这样的实例。”
白素道:“所以,孔老的情形,不算太怪异,只不过这口箱子,他为什么这样重视呢?”
我说道:“打开来一看就知道了。”
我一面说,一面抓住了锁,就待向外拉。这种九子连环锁的构造,十分复杂,要打开它,需要经过极其繁复的手续。
而且,我知道,陈长青曾打开过它,打开了之后,里面是另一只较小的箱子,也锁着一柄较小的同样构造的锁。
箱子的锁扣,看起来并不是太结实,我已经决定把锁一下子拉下来算了,那是最直接的办法。
白素却陡然伸手,按在我的手背之上,向我摇了摇头。我忙道:“这是最快打开箱子的办法。”
白素道:“是,我同意,可是用这种法子弄开箱子,孔老头对你一定失望。”
我笑了起来:“他已经死了,虽然他复活过一次,可是再也不会活了。”
白素道:“我不想任何人认为我们连打开这种锁的能力都没有。”
我忙道:“谁说打不开?只不过太费时间!”
白素想了片刻,才道:“或许正要浪费那些时间,孔老先生十分精于占算,他一定算到--“我笑得更大声:“他一定应该自到我不会花这种冤枉功夫,而采取最直接的方法。”
白素侧头想了一想:“也有道理,反正该发生什么,他应该早已预知的。”
她说着,将手缩了回去,我大是高兴,用力一拉,就已经连锁带扣,一起拉了下来,打开箱子盖,果然如陈长青所言,里面是一口较小的箱子,形状和花纹,一样模一样,也加着一把九子连环锁,锁也小了一号。
我把那较小的箱子提了出来,分量不是很重,一只手可以轻而易举提起来。然后,依样画葫芦,又把锁连锁扣一起拉掉,再打开箱盖,看到里面,又是一口箱子,一模一样,不过又小了一号。
我闷哼了一声:“老头子喜欢开玩笑,东西再重要,也不能这样收藏法,这样收藏,其实一点用处也没有,人家只要把整个箱子抬走就行了。”
白素没有说什么,于是我又把那箱子提了出来。
把锁连扣拔掉,打开箱盖,这样的动作,一共重复了七次。
也就是说,箱子之中还是箱子,已经一共有八只箱子了,每只箱子小了一号,到了第八只,已经不是箱子。
这是一只约有四十公分长的盒子了。可是花纹图案,一模一样。而最精妙的,是箱子上的九子连环锁,一号比一号小,小到了第八号,还是同样的锁。这种锁,有许多一个套一个的小圆圈,互相之间,在解的时候,要穿来穿去好多次,才能解开一环,这时锁已这样小,圆圈更小,如果要解的话,已无法用手指来掌握它们,而非用镊子不可。
所有的锁,都用上佳的云南白铜铸造,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精致的锁,在第八号箱子上的锁,由于体积小了,看起来更是精致,我先轻轻拉了拉,望向白素,白素道:“现在,再想来慢慢解开它,太迟了!”
我笑道:“我是怕把锁拉坏了。”
说着,取出了一柄小刀,撬着锁扣,不多久,便把锁扣撬了下来。
我用手向上一掀,将盒子盖打开,我和白素两人,同时发出了“啊”地一下呼叫声。
箱子中的东西再奇怪,我们两人也不会惊呼,可是这时,我们一起惊呼,是因为第八号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根本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在一时之间,还有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进去,在空盒子里摸了一下,我发觉自己这样的行动十分傻,缩回手来,不由自主红了红脸。
那时,我实在有点老羞成怒:“孔老头子不是在开玩笑吗?里面什么也没有,死了之后再活过来,要他弟弟送来给我干什么?”
白素也呆着,出不了声,过了一会,她才道:“实在也不能说箱子中什么也没有。”
我道:“有什么?”
白素的回答很妙:“有箱子。”
我又骂了两句,才道:“是啊,箱子里有箱子,到最后一只箱子里面是空的,这叫作有东西?”
我一面说着,一面将八只箱子盖会打开,一只一只照原样扔进去,最后,把八把锁也抛进箱子去,盖上盖子道:“放到地下室去吧,什么东西!”
白素迟疑地道:“或许是你开箱子的方式不对头?”
我大声道:“空箱子就是空箱子,不论用什么方法打开它,都是空箱子。”
白素没有和我争辩,我又道:“孔老头子活得太久了,没事拿人来消遣,胡说八道,至于极点。”
白素道:“这样说,不太公平吧,你刚才明明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