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残霞满天 第 六 章 郎心狼心 [1]
剑堡看上去是那么的宁静,竟然没有一丝凶残的血腥气,当夜幕悄悄来临时,摇曳的灯影自窗户透出,照得堡中有如白昼……
冷寒的黑夜像少女,轻灵的带着飘摆的裙角,将这神秘的城堡覆盖在夜的怀抱里……
吕人杰和白长虹虽然是满怀敌意而来,可是堡中上下并没有将他们看得特别,在堡中可以任意行走,只要他俩不跨出堡外一步,没有人敢去干涉他们,但在他俩行动时,却时时有人尾随在他俩的身后。
稀疏的寒星眨动晶莹的星芒,自云端闪现出来,忘情剑客白长虹因为心情烦闷,他从贵宾精舍中走了出来,望着天空中的星辰,漫步在一条小溪边……
“唉!”
深长而沉重的叹息从这个满心悲痛的青年嘴里缓缓吐出,那积郁在心中的闷气,似乎舒畅了不少,可是那令人烦乱的缕缕愁意,仍使他双眉紧锁,一幕幕心底的创伤,在他眼前晃动……是那么的清晰与深刻……
他想设法去抹掉这沉重的精神负荷,可是当他尽量去忘掉这惨痛的回忆时,那回忆又会像只无情的巨掌,将他牢牢的抓住,使烦乱的思绪更加烦乱了。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道:“唉,这是件不可料到的事情,我本来生活是单纯的,哪晓得当我正为自己的前途艰苦奋斗时,我的身世又起了这样大的变化……”
他黯然摇着头,道:“我真愿意忘记这些事情,可是愈要忘记它,它愈是钻进我的脑海中,好像是抽不完的蚕丝……”
缕缕的忆丝在他脑海之中旋转,像个转动的轮子,将他又转到剑堡之主所说的话语中去……
他不敢去相信那些事情,可是堡主却历历如绘的去证实这件事情,他想不通男女之间的变化,难道一个女子只为贪图物质享受,便会将自己的情*出卖了么?
一股心酸如江河里翻腾的浪花,涌翻在他的心头,他对自己母亲变节而感到伤心,所以他对他母亲有所不满,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个青年正在烦恼的时候,自他那宽阔的背影后面,突然传来一连串轻细的步履声,忘情剑客白长虹连头都不回,仅是冷漠的抬头望着空中稀疏的寒星。
步履声在他身后陡地停止,只听一个清脆的话声道:“你原来在这里……”
忘情剑客白长虹从对方的口音中已知道来的是剑堡之主的女儿——崔蝶羽,他置之不闻,仅是哼了一声,没有再表示什么。
崔蝶羽一楞,诧异的哦了一声,道:“你怎么对我这样不友善?”
忘情剑客白长虹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突然扬声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有种嘲弄的意味,使崔蝶羽极感羞辱,大大眼睛一湿,几乎流出泪来。
她颤声道:“你笑什么?笑我三更半夜来找你?”
白长虹不觉心中舒畅不少,略敛笑声,道:“你们崔家的人都是那么爱管闲事,连别人爱笑都不行,大小姐,贵堡的规矩未免太多了。”
崔蝶羽冷冷地道:“你不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如果不是奉我母亲的命令,我才不会神经兮兮的跑来找你。”
白长虹一怔,道:“你母亲是谁?找我干什么?”
崔蝶羽冰冷地道:“我母亲是谁你应该比我还明白,她和我的关系和你一样,虽然都不是亲生的,但在名份上都是我们的母亲,白长虹,你懂了么?”
她轻轻拂理额前的发丝,又道:“我的任务已经交待完了,去不去全凭你自己决定。”
白长虹冷笑道:“她找我干什么?”
崔蝶羽哼了一声,道:“这得问你呀,你来剑堡找她又是为了什么呢?原因是一样的,白长虹,你到底是去不去?”
白长虹黯然道:“我不想去。”
崔蝶羽倒是一楞,不晓得他为什么会这样坚定的拒绝去见母亲,她不解的望着这个青年,疑道:“为什么?”
白长虹冷冷地道:“我的母亲是圣洁的,她是温柔而懂得大体的女性,绝不会去嫁给一个无法无天的狂夫,这种母亲我不需要去见她……”
“你说什么?”崔蝶羽怒冲冲地道:“你说我父亲是个狂夫?”
白长虹不屑的道:“这样子伤害到你了吗?如果真的伤害了你的自尊,你不需要责备我,去怪你父亲的倒行逆施吧!”
崔蝶羽所不能忍受的是别人去轻视她的可敬的父亲,在她那幼稚的幻想中,她父亲以一人之力创下这样大的基业,使剑堡在江湖上的地位显着,有赫赫名声,这全是她父亲所辛苦开创的,这份基业得来不易,所以她将父亲看成了神,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她父亲。
她哪晓得剑堡所以能立足在江湖上,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的生命,剑堡之主为了凌驾於各派之上,不惜施出江湖上所痛恨的手段,而使剑堡在神秘中又含有恐怖,有许许多多的恶事都在这堡里发生,只是不为崔蝶羽所知而已。
崔蝶羽清叱道:“你说我爹爹倒行逆施,这是什么意思?”
白长虹长长的吸了口气,道:“你最好去问你父亲,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你要知道善恶之间,总有轮回相报的时候,你父亲恶贯满盈之时,所得到的下场将是很悲惨的……”
崔蝶羽气得神情大变,叱道:“你不要和我谈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在我面前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父亲,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我会先和你拚命……”她怒冲冲的又道:“怎么样?你母亲还在等你呢?”
白长虹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心里的痛苦,我真不愿意见她,大小姐,谢谢你来找我,请你转告她,我以后找机会再见她……”
崔蝶羽伤心叹口气,道:“她虽是我的继母,可是待我有如亲生母亲。你不知道,她有时跟我谈起心来的时候,常常会提到你,白长虹,不管她是对或不对,你总得见见她,至少你该去了解一下她晚年的空虚和心灵上的痛苦,我有时发现她在暗中哭泣,嘴里常会不经意的说出你的名字……”
白长虹心神一颤,一种天性在他心中漾起,他恍如看见一个凄凉苍老的妇人正向他行来,那种亲情的感召几乎使他要大吼扑出,他双目一红,满满的一串泪水滴落下来,他急忙挥起衣袖拭去眼中的热泪。
他痛苦的低下头,忖思道:“母亲真会像崔蝶羽说的那样爱我么?我并非她亲生的孩子,她会如亲生的那样待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