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飞身行树杪 独力斩三凶 [5]
众人原是边说边走,脚步甚快,业已走到方才湖边桂树之下。秦正取出竹笛一吹,便有两名壮汉当先迎来,说了几句转身驰去。跟着,又添了三人六马一同赶到。公遐业已领得机宜,匆匆和娄、秦二人作别,并劝林蓉早点安息静养,要过宝剑镖囊,骑上马背,一声招呼,同往谷口驰去。出口时,听防守的人说,公亮。秦真先并不是探敌,只为秦真童心未退,强着公亮月下骑虎出游,本意去往前途岭上稍微眺望,和守望的壮士谈上几句便赶回来。不料刚走不久,虎女忽然骑虎欲出。防守的人只说三人一路,便将谷口开放。跟着公亮、秦真赶回,听说虎女前往寻他,料其借故犯险,不禁大惊,连谷口也未进便追了去。双方正说之间,忽听远远传来虎啸,公遐料知三人两虎尚未走远。
见马甚快,忙率同行五壮士纵马赶去。
公遐平日好武,到处访求名师,人既聪明,又最虚心,肯下苦功,比起娄、秦弟兄四侠虽然不如,武功颇有根底,更打得一手好暗器,善于骑马。平日也颇自负,少年气盛,昨夜想和公亮一路,被虎女、公亮拒绝,心中未免不快。因是初交,自知本领不如人家远甚,只得退去。后在途中回顾,虎女、公亮虽然不如,像柔云那样自信能够应付。
后来睡足起身,接到前山传来的信号,随同秦真赶去。因见林蓉受伤,为贼党所困,一时情急,抢先出手,虽然将人救下,仗秦真相助,将淫贼双菊花杀死。事后想起,觉得秦真尚未成年,这样高的本领,东山诸侠本领都比他高,处处相形见绌,好生惭愧。后来双方订交,非但彼此投机,诸侠对他又极看重。公明在盘问学业时更毫不客气,先后指点两次,长了不少学问。听公明说,师传本领无论多高,均须实地演习,所遇敌人越多越好,越强越长见识。应敌之际,第一是要心眼手合成一体,手无虚发,气要沉稳,才能以弱敌强,以柔克刚,以虚御实,以静制动。公遐人本机智,立被点醒,公明再一尽心指教,越发感奋,悟出好些道理。初意初次结交到这类英侠之士,既是知己之交,遇见强敌当前,便应惟力是视,不该畏难胆怯,袖手旁观,才告奋勇,想要同去。及听公明指示机宜,虽命随同前往,只作疑兵诱敌,暗中观察形势,表面相机而行,实则无须真个动手。先还觉着无事可做,不能出力,既一想,娄、秦诸侠全部至诚义气,必是看出自己不行,又不愿露出轻视之意,才命自己做这无关轻重之事。良友好意不便强为其难,旦等到时再说,好歹也把力量尽到,免得形同虚设。主意打定,到了路上暗中留意,同去五人武功暂时虽看不出,马都骑得极好,地理又熟,所行全是山僻小径,蹿山过涧其急如飞,那马经过训练,到了险地也不必用人费力,辔头稍微一拎,相隔两三丈,轻悄悄便纵越过去。不消片刻便绕走了三四十里。
因那虎啸只初上路时听到过两三次,好似二虎前后呼应,相隔颇远,以后便无声息。
初意马行绝快,多少能够望见一点影子。偏生沿途均是肢陀平野,再不绕山而行,前面多有崇山茂林遮住目光,不能看远。走时公明曾说,最好能够追上虎女、公亮等三人,告以计策,途中如未发现敌人,便照方才所说计策,在天明以前乘着敌人纵酒荒淫、醉饱人倦之际大闹一场。稍得彩头,立即回村,一样冒险,却要稳当得多,并说,此时月斜不久,离明尚远,贼党虽有多人追敌未回,巴贼以为新来贼党都是能手,东西两山相隔尚远,也许去的人自恃本领,乘机赶往香粟村窥探,一试身手。计算时间没有这早回去,此时必在等候,想不到会全数伏诛,一人不回。非到天明之后不致忧疑。中途如未遇敌,便不会有贼党大举来犯,至多派上几个恶奴沿途探望。此去务要留意高处,如见有人,十九无能之辈,可速掩将过去将其杀死,最好一个不留,将人头挂在两山交界森林前面。如迫不上虎女和娄、秦二人,那马只能骑到贼巢左近松林为止,过去便是一片峰崖,可将马放落,翻越过去,路近得多,并可遥望巴贼庄中虚实和两山交界仇敌动静。
正走之间,一见前面松林和那峰崖,心想坐下的马一口气飞驰了好几十里山路,也该缓气歇息。前面便是公明所说峰崖,骑马无法上去,何不赶往崖顶一望,便和同行壮士商计。为首一人名叫赵翔,笑答,“本来还可绕往崖旁下马,这里下马翻山虽然较远,但可顺着崖顶,走往前面山头翻越过去,道路更近。稍微费点手脚攀援也不相干,还可就着今夜月明,先看贼巢动静。”说罢,留下一人拿了信号旗花,将马藏起,觅地埋伏等候;随引公遐穿出树林,翻山过去。一路攀援纵跃,刚到崖顶,目光到处,遥望西方贼巢业已成了一片光海,到处火树银花,五光十色,灿如繁星,西半天业被映成了一片红色。相隔还有十来里,看去灯火已是这样繁盛,再如近前更不知如何富丽,正在观望,暗中察看左近山头上有无敌人埋伏,忽见侧面半山崖上有一条白影,映着月光银箭也似往两山交界一面驰去。定睛一看,那人甚是矮小,身法快极,因相隔远,看不甚真,正不知是敌是友,打算暗中追去。忽听同行壮士惊喜道:“娄大爷怎的此时方始走过,他比我们的马按说要快得多,莫非中途遇见什事不成?”公遐一听白衣人是娄公明,看他孤身一人飞驰在山腰危崖峭壁之间,如履平地,其快无比。别的不说,单这一身轻功已是惊人,心中万分佩服。忙照所行途向翻越过去。到了侧面山腰一看,上面怪石磊-,哪有道路?先想走往山顶,顺着山脊往前驰去,忽听同行壮士低声急呼:“山顶不能急走,须防敌人看见!”公遐只得提气轻身,连纵带跳往前赶去。走不多远,先听铜钟也似一声兽吼,听去仿佛耳熟,声却不大。急于赶路,也未在意。等由山腰绕出,纵落地上,绕过一条小溪,便是两山交界的森林猎场。想起同来还有四人尚在后面,看神气武功不弱,步法更稳,似想让自己先走,故意落后,如何还不见到?心中寻思,人已走出林外。因见四人不曾跟来,觉着不应离开这远,这一面山脚又是一条广溪,只尽头一带可以纵落,越溪而过才可穿林而出,此外无路,如何离开这远?
正在奇怪,猛觉疾风扑面,眼前人影一晃,哈哈笑道:“无知鼠辈,竟敢来此送死。”公通知被敌人发现,忙即往旁纵避,刚将宝剑拔在手中,看出对面来了三个贼党。
为首一贼手持钢刀,正在笑骂,口发狂言,未了一个“死”字还未出口,忽然“嗳呀”
一声翻身跌倒。同来二贼见状又急又怒,也未看出那贼怎么死的,各将手中刀一晃,同声怒喝,追扑过来。公遐也一横手中剑,准备迎敌。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双方刀剑快要接触瞬息之间,当头一贼忽又翻身仰跌,连声也未出,便倒卧地上,似已死去。公遐心方惊奇,还有一贼跟在那贼身旁,见同党又倒了一个,当是公遐所为,但又不曾看出敌人动手,心方惊疑,稍微呆得一呆。所行恰在一株大树干下,微闻头上树枝微响,公遐也正一剑朝前刺去,忽听敌人噎了一声,前面树枝起伏晃动中,贼党突然悬空离地而起,双足乱蹬。事出意外,收势不及,手中剑恰巧刺向敌人膀臂之上。那贼当时松手落刀,手舞足扎,略一颤动便没了声息。公遐人已受惊纵退,定睛一看,头两贼山根好似被人用暗器打穿一洞,鲜血正往外涌出,死在地上。后一贼死得更怪,仿佛上吊一般,凌空吊在树林之上,动手的人却不见影子。
先见公明在前飞驰,当他所为,低喊了两声:“娄大哥,杀贼的可是你么?”未听答应。那树又高又大,枝叶繁茂,急切间也看不出上面藏得有人,心方惊奇,忽听树枝响动,一条白影突由树上飞起,也未落地,直朝前面一株树干上蹿去。手脚并用,疾如飞鸟穿枝,飞腾树梢,接连几个纵落,一闪不见。看去身材十分瘦小,面上好似蒙有面具。先见公明山腰行走,穿着一身白衣,也是这快身法,忙即跟踪追去。快要追出树林,忽听头上有人喝道:“前面有敌,快些回去,等你同伴来了再走,免得打草惊蛇。”听去好似江南口音,像个幼童,心更奇怪。低间:“兄台贵姓?”也无回音。只得照着所说,回转原处一看,不禁大惊,原来三个死人已变了无头死尸,首级不知何往。心想,此人真个异人。就这转眼工夫,方才还在和我说话,贼党人头竟被斩落带走。同来四壮士忽由后面赶到,见面笑说:“寇二叔,今夜忽来异人相助,不必再照预计,我们不久便有热闹可看了。”公遐问故,四人答说:“此时无暇多言,大约云四姑和三爷、七爷他们业已入庄,这里正当敌人来往之路,虽有异人相助,到底讨厌。此时正好乘着他们未动手前,观看巴贼庄中花灯,大约两山交界守望的恶奴已被杀光,我们可由谷外绕到昨夜二叔所走的那条路,隔着山崖登高一望,便有热闹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