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冤家路窄遇煞星 [1]
天空中似乎又要下雪了,彤云密布,北风狂吼,在关洛古道上,一名紫衣少年,正骑着一匹关外健马向长安方面从容进发。
由于天寒风烈,紫衣少年头上戴着一项有护耳的裹皮风帽,帽沿拉得很低,口鼻全裹在帽边之内,唯一露在帽外的只是那一双清澈有如寒星的眼神,紫衣少年于马背上不时左顾右盼。但是,那显然都是些无意义的举动,因为这名紫衣少年并没有眺览沿途景色,在那双发光的星目中有的只是股凝思之色。
紫衣少年正自策骑进行间,身后蹄声提得,忽然追来另外一骑。来人年岁也很有限,约莫三旬出头光景,身穿天蓝武士服,背斜长剑,一张虽甚平凡的面孔,却满布着自信神气。
此人超出紫衣少年之后,偶尔回扫,忽然咦了一下勒缰道:“这位老弟莫非是?”
紫衣少年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眼光中露出一点表示礼貌的笑意,但没有开口说什么。
那名蓝衣武士眨了一下眼皮,迟疑地又说道:好像是曾在什么地方跟老弟见过,只可惜一时却又记不起来,这位老弟,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紫衣少年平静地抬起眼光,缓缓反问道:“什么地方?”
那名蓝衣武士皱眉搔搔耳朵,忽然问道:“那么请问老弟贵姓?”
紫衣少年淡淡地道:“尊驾贵姓”
蓝衣武土忙答道:“敝姓姓姓徐。”
紫衣少年似乎在心底吟了一声,不是么,自己姓什么难道还得想一下才记起不成?
于是,紫衣少年冷淡地道:“敝姓武。”
蓝衣武士连忙堆笑道:“噢,原来是武老弟,咳咳……请问……武老弟莫非也是赶去长安看鬼谷斗鬼斧的吧?”
紫衣少年神色微微一动,当下注视着对方,点了一下头道:“是的,在徐朋友看来,这场热闹会不会一定看得到?”
蓝衣武士眉梢一场,大声道:“没有问题!”
紫衣少年神色又是一动,注目道:“何以见得?”
蓝衣武士一本正经道:“别人不清楚,我徐某人那还有不清楚的道理?鬼谷子胡老儿与敝师叔是多年老友,不瞒你老弟说,徐某人三天前还跟敝师叔和鬼谷老儿在洛阳喝过酒,席间鬼谷老儿一再表示:外面既然已经传开,他是来定了,剩下的问题只是鬼斧神工赵老儿到时候来不来了!”
紫衣少年似乎想笑,忍了忍说道:“徐朋友有没有听鬼谷子提及他与鬼斧神工间究因何事结怨?”
所谓“鬼谷斗鬼斧”正是目下这位紫衣少年一手所散放之“空气”,如果现在这名蓝衣武士竟将它说成真有那么一回事,那么,这名蓝衣武士便无异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可是,蓝衣武士的回答却是:“嗯……关于这个,说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据鬼谷老儿表示,他似乎与鬼斧赵老儿并无任何怨嫌,所以,鬼谷老儿很怀疑……”
紫衣少年稍呈紧张,忙问道:“怀疑什么?”
蓝衣武士道:“老儿怀疑很可能是有人在从中造谣中伤。”
紫衣少年轻轻啊了一声道:“真的吗?那么他一定要找上鬼斧赵老儿查个清楚了?”
蓝衣武士点点头道:“是的,这便是鬼谷老儿决定赴约的主要目的,说谎只怕三对面,他老人家一定要在会见鬼斧赵老儿之后共同去追查这次谣言的来处!”
至此,紫衣少年虽然对这名蓝衣武士毫无好感,但对这名蓝衣武士认识鬼谷子,并曾和鬼谷子在一起过的述说,业已确信无疑。
紫衣少年为了进一步加以确定,又问道:“请问徐朋友,令师叔在江湖上名讳如何称呼?”
蓝衣武土傲然道:“‘普渡上人’这道名号,谅老弟大概还不至于太陌生吧?”
紫衣少年猛然一呆,失声道:“普渡上人?那么”
蓝衣武土微微一笑,跟着又黯然叹了口气道:“是的,敝师叔这次下山,便是为我那两个师弟,克箕克裘他们这次吃的苦头实在太大了……”
蓝衣武士说至此处,忽然抬头道:“武老弟师门是?”
紫衣少年正容答道:“家师外号‘关东一叟’!”
蓝衣武士眼皮眨动,在反复咀嚼了一阵之后,结果神色间很是失望,很明显的,他似乎尚是第一次听到“关东一叟”这道名号。
蓝衣武士眼珠转一转,忽于马背上双拳一抱道:“很抱歉,咳,徐某人还有点小事……”
紫衣少年不禁心底感慨道:“好现实的江湖!好个势利的家伙!”
因为这名蓝衣武士知道鬼谷子的下落,现在轮到紫衣少年不肯放手了!
紫衣少年惺目一闪,忙说道:“徐兄且慢!”
蓝衣武士意颇不耐地道:“弟台尚有何吩咐?”
紫衣少年催骑赶近一步,故意皱了皱眉头道:“遇见徐朋友,实在很难得的机会,就是咳家师收小弟为徒,名义上是师徒,实则除了面授一部秘芨之外,他老人家并没有教给小弟什么功夫,一切都还得小弟自己揣摩领悟,咳咳。”
蓝衣武士轻轻一叹,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
紫衣少年紧接着说下去道:“就在刚才,小弟还在揣拟一个奇妙而恼人的变化这样好不好?徐兄帮个忙,到临潼时小弟请徐兄喝酒!”
蓝衣武士惑然道:“帮什么忙?”
紫衣少年一面自背后摘下一支以青布条密缠的杆形兵刃,一面指着蓝衣武士腰间那支长剑道:“我们都下马,请徐兄自小弟背后攻出一剑,不择部位,不须出声招呼,换句话说,完全出其不意,看小弟是否化解得了。”
紫衣少年说着,领先自马背一跃而下。
蓝衣武土迟疑地道:“真的?小弟宝剑锋利异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紫衣少年背向而立,这时回过头来笑道:“有谁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小弟所有的招式都是以这种方法实验得来,所以小弟颇有自信,徐兄只管放手行事便了!”
紫衣少年说完,再度转过脸去,悠闲地站在那里,脸面仰斜,好像正在观察着天空的云层,手中那支缠着布条的杆形兵刃,松松地握着,且以下半截在腿弯上轻轻敲打,全无分毫紧张戒备之意。
蓝衣武士止不住一股好奇,咬咬牙,心想:“老子杀的人可多了,多杀一两个,也算不得什么,这是你小子自己找的,可怨不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