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9]
司马白看了鲍恩仁一眼道:
“鲍兄远来,只为开眼界么,你不是想‘丝’要‘剑’?……”
鲍恩仁是位江湖经验极丰,身份特殊的江湖怪杰,一听便知司马白是想套话,遂呵呵一笑说:
“像我这样又穷又老之人,对‘丝’早已无缘,只不过得在江湖间闯荡太久,刀头剑底难免曾受人恩,总想找个机会,略为补报而已……”
语音至此略顿,竟伸手腰间,把所佩旧剑,拔了出来!
司马白本来以为此剑定不凡,正欲凝神赏鉴,但一闻出鞘声息,便自双眉略蹙!
因名剑出鞘,必作龙吟,或焕奇芒异彩,森肌生撷,夺人眼目!
鲍恩仁业已拔剑一半,慢说芒彩龙吟,连寻常铁器相触的“呛踉”之声,也无所闻!
等他完全把剑拔出,司马白不禁苦笑,原来只是一柄剑形竹片而已!……
鲍恩仁笑道:
“司马老弟看见了么?我根本不是剑术名家,只挂柄竹剑,当作幌子,前来凑场热闹,若有好买卖,亦不妨顺手牵羊,捞点油水!”
司马白道:
“鲍兄作的是甚么买卖?”
鲍恩仁笑道:
“我甚么买卖都作,任兴所至,随遇而安,但因几乎只有收入,没有支出,也可以说是没本钱的买卖。”
“没本钱的买卖”六字,把司马白听得为之双眉略蹙,神情一怔。
鲍恩仁的反应十分敏捷,见了司马白脸上神情,已知他心中所想,又复含笑说道:
“司马老弟莫要误会,我鲍恩仁虽有点贪财,但生平最多巧取,决不豪夺,我不是甚么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
司马白也觉这鲍恩仁虽看去极为机灵精警,但眉目间却毫无邪气,遂摇头笑道:
“在下怎会有这等想法,鲍兄太多心了……”
话方至此,有条红黑相间,动作轻捷的人影,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
那是个身材极矮,约莫还不到五尺之人,身穿长衣,右红左黑,中分两色,看去极为对异,在这大道之上,又是白日行,居然大展轻功,不顾忌惊世骇俗,可见此人纵非巨恶神奸,也必相当跋扈,不是甚么良善之辈!
鲍恩仁目遂这衣分红黑二色的矮人背影突然皱起双眉,叹口气儿说道:
“想不到这个魔头,竟也现身,看来‘水月江村’中,又难免一场劫数!”
司马白听出鲍恩仁的语意,哦了一声,扬眉问道:
“听鲍兄言中之意,莫非此人是个一身血债的大大凶魔?”
鲍恩仁道:
“他那双色长衣,代表‘阴阳’,已把招牌背在身上,司马老弟竟还不知道么?”
司马白虽初出江湖,阅历不丰,但亲炙老父,也听过不少当代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闻言以下,略一寻思说道:
“我所听说过外号中有‘阴阳’二字者,一是‘阴阳神丐’……”
话犹未了,鲍恩仁便接口道:
“‘阴阳神丐’许文渊是侠,‘阴阳无常’刁小二是魔,也就是刚才施展‘草上飞’轻功,横行无忌的那一位了……”
司马白恍然道:
“原来‘阴阳无常’是名叫刁小二……”
说至此处,见鲍恩仁目注自己,不禁赧然一笑,抱拳说道:
“小弟初涉江湖,见闻甚浅,所知仅此,鲍兄可知‘阴阳无常’刁小二的细底?……”
鲍恩仁摇头道:
“刁小二独来独往,素不合群,故而底细无人能知,只晓得此人左手早断,装的是只上有小剑的假手,心毒手辣已极,凡曾与他动手过招之人,几乎悉数死绝,从无一人活命,右手长剑血红,左手小剑墨黑,江湖中遂称其为‘阴阳无常’,他自己则自诩为‘阴阳剑客’。”
司马白听了鲍恩仁这等说法,有点不信地,挑眉问道:
“如此说来,这刁小二岂非剑法精奇,举世无敌?”
鲍恩仁笑道:
“剑法精奇是真,举世无敌是假!……”
司马白抓住破绽,急急问道:
“怎么是假?鲍兄适才不曾说过,凡与刁小二动手之人,从未留过活口么?”
鲍恩仁笑道:
“其中有个道理,就是那刁小二极其刁钻,非有十分把握,绝不出手,真若有甚绝世高人,向他叫阵,他在自知不敌之下,可以放弃一切颜面名利,倚仗一身滑溜轻功,逃之夭夭!”
司马白剑眉忽剔,星目中电闪奇光,向鲍恩仁发话问道:
“鲍兄,小弟司马白在江湖中乃甫出道之无名小卒,绝无任何威望,那极其刁钻的‘阴阳无常’刁小二,不会惧怯我吧?”
鲍恩仁看他一眼笑道:
“司马老弟动了侠肝义胆,想要伏剑斩魔为世除害?”
司马白点头答道:
“小弟确有此意,鲍兄会不会以为我无此能力,反而作了刁小二的剑下之鬼?”
鲍恩仁呵呵大笑,摇头说道:
“不会,不会,我这一双鬼眼,尚称识人,看得出老弟英华内敛,宝相外宣,年岁虽轻,在内功修为的境界!但‘阴阳无常’刁小二,也是一流凶魔,决非寻常草寇,老弟既有此雄心,我们便须妥为策划,我要问你一句话儿,你更必须听从我一项提示!”
司马白拱手道:
“鲍兄有话,尽管请问。”
鲍恩仁又向司马白看了两眼,含笑说道:
“假如我不曾猜错,老弟应该是一代大侠司马长苍哲嗣……”
司马白点头接道:
“鲍兄猜得不错,先父正讳长苍……”
这“先父”二字,听得鲍恩仁悚然一惊,伸手抓住司马白的肩头,失声问道:
“司马大侠竟……竟……竟过世了么?这……这是几时的事?”
司马白提起家难,神色立转凄惨,叹息一声,低低答道:
“为时不久,约莫是三个多月以前。”
鲍恩仁双眼一翻,突向司马白抱拳一礼,然后正色说道:
“司马老弟,请恕我失礼冒味,我想请问一声,令先翁司马大侠是天年已尽,福寿全归?还是被……被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