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云谲波诡 [2]
是啊,面对这些人,我的手能举起剑来吗?
及待走进院子,望着更加熟悉的景物,花满楼的眼睛突兀睁得老大,不禁心绪翻涌,依稀往事过眼烟云般地浮现脑海……
宽敞大厅,厅角落里的巨烛。
屋顶上悬挂着的十盏宫灯……
他的目光有些模糊了,两眼里沁出了泪花。
忠实得有些逆来顾受的花忠……他还健在吗?……
“小宝贝儿”,啊,对了,还有那个夏云燕……
花满楼刚想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招铼客店那位老板娘的身影蓦地闯进了他的脑海:丰腴多姿,风韵犹存,尤其是那对抚媚、勾人的眼睛!如今想来竟是这么熟悉,难道她就是……
忽听一个古钟击鸣般的声音道:“贵客光临,本总管迎进来迟,确乎有些赧颜了。”
花满楼蓦地一怔,从联翩浮想中惊醒过来,侧身看时,神刀无敌赵刚和那四名礼堂弟子已不知什么时候去了,但见身周芬芳翠绿,就象是个大花园,其间点缀着几间亭台楼阁。却不见一个人影,更不知那声音由何而来。
脚下是条花间小径,不知通向何处。花满楼迟疑了会儿,踯躅着转身往回走去。
他适才虽然走神,却也知道自己走进这片花园不久;但,他顺着花径七转八弯.走了大半个时辰,仍是置身于花园中!
他满腹狐疑,停下了脚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花满楼定了定神,突地腾身而起,拔地两丈开外,但见四周尽是鲜花,姹紫艳红,除了花别的什么也看不见;花丛的上方笼罩着一片氤氲,远处的花影渐趋模糊。
就在身体缓缓飘下的瞬间,他恍惚看见一个人影;于是,他再度拔身而起——这次看得真切,十数丈外确乎有个人!
他还没等脚站稳,便又纵身而起,向那人影掠去。
那儿也是片盛开的牡丹花,一个人正背负着双手,站在花丛中,但见他身材魁梧、高大,披着身鹅黄开氅,内着紫花劲装,金刚怒目,鹤发童颜——
竟然是二个月前曾被自己击毙了的庞奎!
花满楼仿佛白日见鬼,登时惊得眼睛圆睁,叫道:“原来你没死!……”
庞奎冷冷道:“你既然能从石牢中逃走,我为什么就一定会死!更何况,即使我真的死了,赶上你到牡丹宫来我也一定要活过来……”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死,要你替我死!”
庞奎嘴里说着话,纵身扑上,右掌上翻,左掌斜斜划了个大弧,右掌呼地从肘下穿出,以掌代刀,刷地砍向花满楼左颈。
庞奎这一招不但又快又猛,而且招式怪异,仿佛在这短短两个月里,他的武功精进了许多。
花满楼脱地跃退数尺,道:“庞总管,我到牡丹宫来可不是为了打架……”-
“你是来送死!”
喝声中,庞奎纵身扑进,一连“金刚撞钟”、“五鬼夺命”连环几招,霎时搅起如山风柱,拳影如林。
花满楼连连退了几步,便是他的涵养再好,此刻也被对方激怒了,他双掌交挥,护住身体,厉声喝道:“庞总管,你别不识进退,在下可要还手了!”
庞奎睬也不睬,兀自拳掌挥舞生风,步步紧逼。
花满楼无可奈何,施一招“吕仙脱袍”,右掌胸前划过一道大弧,把对方双拳逼在外门,左手一式“叶底藏花”,并指如戟,一袭指风挟啸直击对方肋下期门穴。
庞奎晓得厉害,脱地跃开。
此际,如果花满楼挺身一记“流星赶月”,庞奎势必会伤在他的一指禅下;然而,他既无伤人之意,便收招停手。
怎奈,庞奎确实有些不识进退,他见花满楼停手,只以为对方可欺,呼地腾身面起,一式“大鹏展翅”,两拳连环下击。
花满楼正砍施一招“双凤朝阳”还击,但听一声娇斥:“住手!”
一位夫人由花径间永翩翩走了过来,娇靥如霜,斥道:“庞总管,花大侠莅临,便是咱牡丹宫的客人,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虽只两月前仓促间见过一面,但花满搂还是即刻认出了伊人是盛素娥的母亲曹国夫人李桂英。
庞奎登时惶惶然,他向李桂英抱拳作揖,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却拧身一纵,即刻消失在牡丹花丛里。
“花大侠,”李桂英微微笑道:“我听下人们说阁下到了,便去客厅里厮见,没有见到;却怎到这儿和庞总管打起架来。庞总管性情鲁了些,为人倒是很好的——你多担待些。”
花满楼心中暗道;“幸亏他为人很好,他对付的若不是我,恐怕早就被他打成肉酱了。”明里却仍抱拳一拱,道:“也是晚辈执礼不周,尚望夫人见谅。”
李桂英淡淡一笑,道:“花大侠莅临牡丹宫不知有何见教。”
花满楼迟迟道:“夫人,实在惭愧,晚辈给夫人带来了个噩耗:令嫒不幸,在太原……”
李桂英仿佛打下个冷战,迟疑了一下,道:“花大侠,此处非谈话处,请随我来。”
眨眼来到花丛中一间精舍,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幽香。房里的两个侍女见有客人来,连忙沏了壶茶送来。
李桂英请花满楼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对那两个侍女道;“你父下去吧,不听召唤不必进来。”
两个侍女恭身告退。
李桂英擎杯在手,迟迟问道,“花大侠,你说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花满楼在花丛里转了半天,只觉口干舌燥,一边品着茶,一边把盛素娥的遭遇说了一遍。
李桂英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一边揩着眼泪,缓缓站起来,迟迟道,“花大侠,你先坐,我去去就来。”说完话,便翩翩走进内室去了。
花满楼一边饮茶,一边坐等,可是,逾时良久仍不见李桂英转来;他心生疑窦,走到内室门边,叫道:“夫人!……”
内室里静谧无声,却听身后一阵“轧轧”声响。
花满楼转身看时,登时吃下一惊——屋门处,一道巨闸缓缓落了下来。他不及遐想,“燕子投林”,“嗖”地掠了过去,却见闸外已有一道铁栏阻住去路,无奈,双臂奋力,托住那巨闸。
虽然花满楼内功深厚,怎奈那巨闸重逾千斤,仍是一分一分的压下,他的额角滚下豆大汗珠,头上蒸蒸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