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蝉脱壳 [3]
梅三弄沉下脸道:“我姓梅的穷途末路,叫老婆抛头露脸出来卖唱,已经够没出息了,我不能叫她再做这种事,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菊花儿,咱们走!”
粉菊花吓白了脸,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想离开。
李七也犯了性子,冷笑道:“七爷要留人,还没人敢说个不字儿,来啊!儿郎们,给我把粉菊花请到船上去。”
有两个帮头的汉子上前要拉人,但粉菊花敢有两膀子力气,居然拉她不住,李七哈哈大笑道:“看不出这小娘子还有两下子,七爷最喜欢泼辣货,非要摆平你不可。”
他支开旁人,上前展开拳脚,只几下子,一拳打在粉菊花的领下,将她打倒在地。
梅三弄也忍不住了,上前跟李七动上了手,他的拳脚较粉菊花高明二点,跟李七交手了十几招后,一脚把李七踢了个跟头,跟着上前一拳,敲在李七的太阳穴上,把他打昏了过去。
那些帮闲的汉子,见李七也被击倒了,倒是不敢再逞蛮,上前扶起了李七,抛下了一堆狠话走了。
茶棚的管事愁眉苦脸地道:“梅老师,你这下子乱子闯大了,李七是夫子庙的地头蛇,他的人多势众,今天他们不知道你们夫妇会武功,所以空着手来的,日后他若是带人拿家伙前来,你抵敌得住吗?”
梅三弄苦着脸道:“秦二爷,你也看见了,我是不得已的……”
秦二爷道:“现在不是谈是非的时候,我只问一句,你们夫妇的功夫如何,架不架得住群殴?”
梅三弄苦笑道:“我们只会一些粗浅的防身武功,今天打倒李七只是侥幸,哪里能跟这些忘命之徒拼勇赌狠。”
秦二爷搓着手道:“那你们还是快溜吧,马上离开南京,李七若是不把你们赶走,他在夫子庙就不能混了!”
梅三弄连声道:“是!是!我们立刻就走。”。.秦二爷道:“你们要走就趁快,下江是不能去的,镇江府的过山龙李俊是李七的堂兄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只有往上游跑,芜湖的马三江跟李七有梁子,到了那儿,你们赶紧去拜码头,说不定还能庇护你们一点。”
梅三弄夫妇谢了他,赶紧地走了,到客栈里结了账,收拾了一下衣物,连夜搭上一条江船走了。
夫子庙是多事之地,这个消息自然会传到司太极等人的耳中。
他们倒没在意,因为梅三弄在夫子庙献技已经三天了,而梅玉却是昨天才失踪的,以前一直在大内密探的监视中,两个人扯不到一堆去。
再者,那天动手的情形也有人目睹,李七是个混混,略通拳脚,却不见得高明。梅三弄打倒了他,也是高明有限,梅玉是目下最有名的剑客,手下不至于如此稀松,最重要的一点,是梅玉心高气傲,绝不肯自降身份到如此地步!他们自然也没放松这两个人,知道他跟那个女的同居一舱,睡一张床,便再无所怀疑了。
梅玉虽是出身膏粱,倜傥风流,却极重羽毛,秦淮红粉,曲巷娼女,梅玉虽然都曾光顾,却从不跟她们不三不四过,所以这个梅三弄绝不可能是梅玉。
在船上,梅玉却的确和姚秀姑共一张榻,两个人也曾肌肤相亲过,梅玉比这位老大姐还小六岁,内心里对她是充满了一片尊敬,由敬而生爱。
梅玉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姚秀姑是个媳妇,当然也没人禁止她改嫁,事实上两个人经过了几个月形迹不离的相处,情愫早生,只是缺少那种绮情而已。
梅玉靠在姚秀姑的手臂上,低声地道:“大姐,我感到很对不起你,惟有生死永不相负。”
姚秀姑却颇为理智地道:“兄弟,别说这种话,江湖儿女,谈不上那些,我若要嫁人,便不会等到现在,目前是为了形势必要,我们必须在一起。”
梅玉急了道:“大姐!你怎么这样说,你知道我的心。,’“我知道,但我们不必谈这些,未来岁月多艰,我们不必想太多,大姐是心甘情愿把一切交给你,但是不想嫁给你……”
梅玉正要开口,被姚秀姑用手掩住了道:“兄弟!人之相知贵在心,只要我们彼此有心,言语便是多余的,我想我们大概是摆脱了侦骑。”
“是的,我想也差不多了,船上虽然还有一二耳目,但不是重要的人物,人家没把我们放在眼中,这都是大姐安排得好。”
“那是李七配合得好,若非他受过你的大恩,他也不肯干的,这等于是砸他的招牌呢?”
梅玉轻叹道:“我只不过帮了他一点小忙,说不上恩惠,最主要的是我看他这个人热诚可交,订下了交情而已。”
“你以侯爵世子之尊,折节下交,这份知己之情就很难得了,无怪他肯舍命以报的。”
梅玉一叹道:“草莽市井之中,颇不乏忠义可敬之士,我跟他的交情固然可贵,最重要的还是他对帮助大哥这件事很热心。
“我跟他谈到这个计划时,他说了——小侯,李七只是一介匹夫而已,您提拔我,让我能为皇帝尽点力,李七就是拿性命巴结上,也没第二句话说。”
“他是建文皇帝的忠贞子民吗?”
“那倒不是,他对哪一个人做皇帝都没意见,只不过他是个小人物,觉得能够在轰动天下的大事中插一脚,深感有荣焉,如此而已。”
姚秀姑一叹道:“只可惜建文皇帝太谦逊了,他这一番出力,很可能默默无人得知的呢!”
“他也说过了,他不望富贵,只望将来!”
“将来也没个着落呀!”
“他所望的将来不是着落,只希望他日对儿孙辈谈起生平时,有一点值得骄傲的事。”
“他有儿子吗?”
“有一个,今年才十岁,他向我保证,十年之内,不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在他儿子成人后,他一定要告诉儿子这件事。”
“十年之后,若是建文帝毫无举动,他说了出来,很可能会犯下灭门大罪的。”
“人生一世,草长一秋,他求的只是那一点而已,只要能在儿子面前挺得起腰,他不在乎其他的。当然,他也懂得厉害的,有些话关起门在家里说说而已。”
姚秀姑轻轻一叹:“其实我们不必替他去担心了,我们自己的处境比他危险上百倍都不止。”
梅玉概然道:“我是为了大哥这个人,他认识我时,还是至尊天子,可是他却没有搭一点架子,以兄弟视我,就为了这一点,我也少不得拿一辈子巴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