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5]
阿清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有个主意。喂,这位小靳道:什么喂呀喂的,你到底是喊死缠烂打尊者,还是落井下石大师,要讲清楚嘛。
阿清横他一眼道:随便是谁好了。我们本是各不相帮的,只不过不知你们这么打下去什么时候才完。这样吧,我们两个一人捡一样东西,冲你们丢过来,砸着谁是谁,砸到了的人就认输了,好不好?
圆觉怒道:谁信你两不相帮?定是全往我们身上砸来!圆进道:别搭理!圆觉道:他们要暗算我们,怎么不搭理?
小靳跳起来叫道:死缠烂打尊者,你还真是名副其实呀。你要不信,干脆大家停下来商量商量?圆觉呸的一声,发狠下手。阿清见萧宁渐渐有些顶不住了,大声道:那就这样定了。小靳你准备好没有?
小靳早选了块棱角分明的,道:好了!阿清却在地上抓了一把鹅卵石,道:一二圆觉与圆进两人不住回头,攻势顿减。阿清背着他俩,冲着萧宁左手飞快地一抡,叫道:三!
小靳运足功力,瞄准圆觉的光头用力扔去,圆觉听到风声凛冽,吃了一惊,反手一掌击开,手掌竟被震得一麻。便在此时,阿清的石头纷纷越过他俩的头顶,径向萧宁飞去。圆觉圆进一怔,同时住手,却见萧宁长剑飞速旋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将来物悉数反弹。两人猝不及防,急切之下往后一翻,圆进两只大袖子抡得浑圆,罩住袭向自己的东西。圆觉只剩两只光手,勉强弹开两块石头,腿上终于还是中了一块石头。
圆觉暴喝一声,待要上前把老命拼了,却被圆进紧紧拉住,说道:师兄,算了!圆觉怒道:他们他们耍诈!圆进道:耍不耍诈又如何?我们早已输了。他走上两步,合十道,多谢施主手下留情。
阿清见他输得颇有风度,便道:今日之事,情非得已,得罪之处还请大师原谅。圆进摇摇头,看着周围躺着的各弟子们,叹道:其实我白马寺早就输了,承蒙施主谦让,没有伤及我等性命。这位小施主也算林哀大师传人,他日若有缘再见,贫僧当以同门之谊相待。阿弥陀佛。
他看了小靳两眼,不再说话,拉了圆觉走开。其他僧人们各自灰溜溜爬起来,没伤的搀着伤重的,受轻伤的就自己跳。圆空、圆真被人抬着走,陆老大则仍旧被人拖得直扑腾。须臾间众僧走得干干净净。
哗啦一声,阿清破水而出,将绳子甩给小靳。小靳与萧宁一齐用力拉扯,将老黄拉出水面。此时已是清晨时分,蒙眬中只见老黄面露笑容,身体还保持着入灭时的姿势。
道曾将他扶着坐好,自己合十念佛,神色说不出的颓然。阿清上了岸,甩甩头发上的水,小靳凑上去道:你冷不冷?阿清摇头道:我才不像你这么娇气呢。小靳笑道:其实我也不娇气
萧宁刚才以一对二,打得着实有些累了,正坐在一旁歇气,见阿清钻出水面,全身湿淋淋的,仿佛水中钻出的仙子。他想要去问候她,可是脚底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半步。他嘴里喃喃地低语道:你冷不冷?见阿清摇头,便又轻声道,是吗以你的功力,本不算什么。我只是只是
阿清道:原来他就是林哀。小靳点头道:是啊。虽然他疯疯癫癫的,可是救我出来,也照顾了我这么久。我想将他化了,别让白马寺的人再糟蹋了他。想到与老黄相处的情景,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提了把僧人们留下的戒刀走入林中砍柴。
阿清看了一眼萧宁,道:你也来么?萧宁站起身,整整衣服,沉静地道:自然。当下阿清与萧宁一道也走入林中。阿清砍了一阵,靠近了萧宁,轻声道:你来做什么?来捉我跟道曾么?萧宁道:不敢,对于道曾师父,我再已不存任何妄想。我我只是见到白马寺僧人大举赶到巨野泽,不知道是否会对姑娘不利,就跟来了。
阿清心中一暖,只觉他说得极是诚恳,毫无做作。她几次与萧宁交手,也破坏了他的好事,却怎么也听不出他有任何怨言,反而屡次舍命相助,心中甚是感慨。她咬着唇,过了一会儿道:你这么做,你爹会怎么想?
萧宁道:他要怎么想,我已无所谓了。反正在他眼里,我一直就是个不孝子。不孝就不孝吧那日看着你走后,我突然想通了,只觉得与姑娘相比,在下实在卑劣不堪。我不想听任自己卑劣下去。尽孝有千万种方式,并非一定要我舍弃本心不可。这些话我我也只能对你说,姑娘见笑了。
阿清听他对自己倾吐心声,却不知该说什么,迟疑了半晌,只说道:你你帮了我好多次了萧宁停了手,正色道:不!姑娘切莫如此想。我并没有帮你。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而已。
阿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柔声道:你不必对我如此。你是江南门阀大家,我我只是一个亡国破家之人,这条性命还不知流落到哪里今日之事,我很感激,不过以后大概永远不会再见面了。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的。你的剑杀不了人的。
萧宁头也不回,依旧淡淡地道:自然。他口中虽平淡,下手却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几下砍出一条路,走到前面去了。阿清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心中一阵恍惚。
三人各怀心事,只顾埋头砍柴,不一会儿就砍下大堆柴火回来,将柴火围着老黄架好。阿清点了根柴,递到小靳手里。小靳看了柴堆中的老黄一阵,道:你今日总算不再冷了。你与你师父一同化去,也不算寂寞。点着了柴火。道曾在一旁默念佛经。众人想着刚才林哀那匪夷所思的武功与临入灭时的话,俱都默默无语。
火足足烧了半个多时辰才熄灭。众人搬来石块,就在灰烬之上草草砌起一座坟。小靳想要弄块长石来做碑,道曾道:不必了。空空荡荡,还合林哀大师心意些。
萧宁看着石块越堆越高,渐渐掩盖了一切,叹道:当年名扬天下的白马三僧,如今俱已逝去。不过也好,林哀大师疯癫了一生,到死的时候能悟道,也算圆满了。
道曾道:什么是悟道?什么是圆满?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是无从知晓了。听说萧公子以前曾跟从林晋大师学过佛法?萧宁忙拱手道:不敢说学习,只是每日听大师诵经而已。
道曾点点头,围着老黄的墓转圈子,一面不经意地道:听说林晋大师圆寂前,曾留了什么偈子?小靳知道道曾是林晋与须鸿的孩子,却不敢乱说,只尖起耳朵听。
萧宁道:是。大师说佛用一切法,以度一切心。苦无一切心,何须一切法?道曾神色不变,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偈子不过也难为他了。你与你爹残害那么多性命,就想引我出来。如今我已是废人一个,不想再有人为我而死了,你带我去吧。说着闭目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