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内廷风波 [6]
公冶娇诧道:“为何要他去北平府?去北平府又谋什么前程?你说清楚些好不好!”
“我老儿又怎么说得清?我又不是他师傅,以后你若是见了疯老儿,自己问吧!”
“你一点不知情了?我不信?”
“我就只知晓这么一点,不信也无法。”
“好,不说这个,我问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师侄去了北平府,该不该去看看他?”
“什么?去北平府看他?他也是一双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不去?”
“你不去看,怎么放得下心?”
“我老爷子最放心的就是他,要说不放心的是你,你怕他在北平府找小妞儿,怕他……”
“呸!你一点不正经,我说你不去可以,但总得请人去走一趟,看看他们往在何处……”
宫知非叹气道:“好好好,看来不去不成了,我老爷子要是再不答应,这丫头急起来,岂不连皮带骨头把我老爷子嚼吃了吗?”
公冶娇大恼:“呸,谁要吃你,嚼得动吗?还不如去啃羊骨头,有滋有味!”
汤老五笑道:“我走一趟吧,叫补锅匠陪我,一路有伴,说个话儿。”
宫知非道:“找到那小子,务必要他写封书信给这丫头,写得越肉麻越好……”
娇娇嗔道:“多嘴多舌,你……”
宫知非岔断她的话道:“你丫头也写一封让老五带去,书信中肉麻话要多写,好让那小子看了后浑身酥麻,疯疯颠颠……”
“人家写什么不要你管,我这就回去写。”
她匆匆赶了回来,可提起笔思绪万千,竟不知该从何写起,笔未下,泪先流。千言万语岂是一封书信包容得下的?
当夜她无法入睡,一个人在被窝里流泪。她想到北平府去,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对爹娘说。
她决不忍心抛下爹娘悄悄出走,这会要了娘的命,娘一天不见她都不成。再说她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北平府,她虽然早就心许万古雷,但这只限于他和她知道,婚嫁之事还不到向爹娘提出的时候。
如今古雷成了钦犯,爹爹和哥哥都是朝廷命官,三品大员,这婚嫁还能议得成吗?公冶家岂能招这样一个姑爷!
她和哥哥一样命苦,知心人都成了钦犯。
以后该怎么办?何时这事才有个了结?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永远给了万古雷,非君不嫁,终生不渝!
为排遣她的苦闷,便时时操弹琵琶。万古雷能操古琴,又会唱曲,她虽爱音律,却什么也不会。古雷要她学琵琶,她答应后便要府中总管替她请琵琶教习,每日认真习练。
由于她悟性极高,进展极快,使教琵琶的乐女十分谅讶。三四个月下来,便能弹些小调。
此刻,她又操起了琵琶,却听丫环敲门。
“小姐,公子回来了,夫人请小姐去!”
公冶勋进宫任忠信卫指挥使已有月余,今日他总算回家来了,她连忙挂好琵琶,开门出来,她自己住在小院里,命名为巾帼居,就在爹娘住的大院东侧,大院被她称为福寿居。公冶勋的住屋在大院西侧,她称之为书剑居。
沿走廊过月门,就是福寿居的天井,老远就听见爹娘和大哥的说笑声,她立即提气一跃,“呼”一声蹿入正厅客室就嚷道:“娇娇来也!”把爹娘吓了一跳,公冶勋则哈哈大笑。
“死丫头,你怎么一头蹿进来,把你娘吓一跳,这么大的人,何时才学得稳重些?”夫人一把将她拉过来,嘴里埋怨道。
公冶娇打量着哥哥,只见他和往常一样穿一套白衫,仍然是一尘不染,便道:“大哥,你怎么进了宫就把家忘了,成何体统?”
公冶勋叹息道:“妹妹,进官当差可比不得在衙门任事,愚兄身不由己呀!”
公冶子明道:“那是自然,你妹妹不懂事。快说说你在宫中的情形,好叫为父放心。”
公冶勋道:“宫中人多,派系复杂,那个随侍皇上不离左右的老太监盛经子,视儿如眼中钉,力图阻挠儿任忠信卫指挥使一职。但皇太孙殿下坚请,皇上这才允准。之后又请殿下任苏杰、黄铮两兄弟任千户,总算一一如愿。旗手卫的掌印张孝龙等人与儿聚谈,彼此还算投缘,他们与盛经子也是对头。”
公冶子明道:“盛经子官职只是个四品,但他随侍皇上左右,就是大臣也让他三分,我儿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以免皇上降罪。”
公冶勋道:“爹,儿曾奉殿下之命与太监康鹤、张泰比武,他二人是盛经子的徒弟,从那以后盛经子就视儿为仇敌,儿实在无可奈何。但爹爹放心,皇太孙殿下心中有数。”一顿,续道:“有趣的是另一位老太监,叫吴乾仁,是御花园的总管,那日儿去朝见皇太孙,盛经子要逼儿与之比武,吴公公居然为儿说话,这情形儿已对爹娘说过。过了几天,儿听皇太孙殿下的随身小太监史靖、王三两人说,吴公公也是一位武功高手。于是儿便设法与之亲近,到他下榻处拜访。吴公公对儿甚为谦和,但却不愿提到武功上,儿也不问,等彼此相熟后慢慢探询。如果吴公公确是武功高手,儿与他朕手,便是抗拒盛经子的最强的力量。”
公冶娇道:“万大哥曾说,他在皇宫助柳姐姐脱身时,花园里有个老太监帮了忙,哥哥说的吴公公,大概就是他了吧!”
公冶勋道:“可能是他,足见其心善。”
公冶子明道:“我儿受皇太孙赏识重用,在仕途上一步登天,这点年岁就与为父品阶一样,今后当真是前途无量!”一顿续道:“因此我儿必须忠心耿耿,为国效劳。但有一事为父不能不说,为父知你属意柳都督家小姐,可柳都督又犯了叛逆大罪,被皇上灭门。柳氏兄妹纵使得人相救,但也无法再见天日。如今柳小姐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去了何处,你和她终属无缘,这是一桩不可挽回的憾事!爹娘年岁现时已高,急切盼望孙子出世,我儿年岁也已不轻,当由爹娘择一佳媳过门,了却爹娘心愿,使我公冶一脉,得续香火,不知儿以为如何?”这番话带着几许凄清,几许企盼。
公冶勋还未回答,公冶娇便叫了起来。
她道:“啊哟,这不是无情无义吗?柳姐姐一家死得冤枉,柳姐姐虽被我们救出,但被锦衣卫追捕,东避西躲,孤苦伶仃,我们能弃之不管吗?大哥要是结了亲,她就会死了心,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她只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