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内廷风波 [8]
翠喜道:“茶早沏了,不劳吩咐。”
公冶娇走出内室,徐元红站起来请安。
娇娇道:“请坐请坐,先喝茶吧,待我把上回的曲儿弹一遍,你再指教!”
翠喜不等吩咐,把琵琶递给了她。
娇娇接过弹了起来,徐元红边听边看。
一曲弹完,徐元红赞道:“小姐聪慧,非但指法不乱,曲儿弹奏得也极有韵味。”
接着,她教公冶娇新曲。半个时辰,娇娇就已学会,留徐元红说一阵闲话。
翠喜插言道:“徐姑娘,你们那儿一定很热闹,吹拉弹唱都有,好玩极了。”
徐元红叹道:“贱妾身为乐户,操声色娱人之贱业,往往身不由己……”一顿,旋又笑道:“不过,贱妾确也喜爱琵琶、喜爱音律,大家合奏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翠喜道:“听说你们常在大酒楼演歌舞,只可惜我不曾见过听过,我家小姐从不带人家出门,所以什么都未见识过。”
公冶娇道:“咦,诉苦哩……”
徐元红笑道:“翠喜姑娘,侍郎大人家不常常宴客吗?哪里会缺少了歌舞呀!”
翠喜道:“说起这事来,恐怕你不相信,我家老爷是清官,一向很少宴客,就是请了几位爷来吃饭,也从不到教坊司叫乐户来。”
徐元红讶然道:“是吗?这当真少见。”
公冶娇道:“好啦好啦,小翠你就别唠叨了,我带你去酒楼见识见识就是了!”
翠喜大喜:“真的吗,小姐不哄人?”
公冶娇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徐元红道:“正好,我们下午在福喜楼演,二位但请光临就是,贱妾这就告辞!”
送走徐元红,翠喜道:“小姐,夫人不让我们去怎么办?”
公冶娇道:“我这就和娘说去。”
半个时辰她才回来,喜滋滋道:“成啦,娘被我磨得没有法子,只好答应。”
翠喜高兴得跳了起来:“好极好极……”
公冶娇找出两套男装,叫翠喜穿一套,两人打扮完毕,径自从家中出来。
公冶娇边走边道:“知道吗?我为何不带你出门?你武功太差,带到哪里都是累赘。”
翠喜不服道:“又不是去打架,出门玩玩有什么要紧?成天让人家呆在屋里,闷得慌!”
公冶娇道:“哼,你知道什么?大街上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不会武功,遭人欺负。
像你这样的人,遇事派不上用场!”
翠喜道:“哟,小姐也未免把我翠喜看轻了,你教的拳脚我不是练会了吗?整个府中的丫头,连夫人房里的凤喜在内,数我最高明!”
公冶娇撇了撇嘴:“不害臊,府里总共也只六个丫头,只有凤喜和你跟我学过功夫。我一来是闲着没事干,教你二人练拳解解闷儿,二来是把你们教会了,有事可以保护爹娘。可你二人没心思练武,我气也气死了!”
翠喜道:“怎么没心思呀,那是你没耐心教,教不上半个时辰就不干了。这半年来你天天走得没了影儿,我和凤喜不照样勤练吗?”
公冶娇道:“真的?这我倒忘了问。”
翠喜道:“小姐心头装着别人,哪把我们这些当丫头的放在心里呀!”
“胡说,我心里只装着爹娘,别嚼舌!”
“哼!别当我不知道。自打那位万公子来过之后,我就悟出小姐天天往外跑的原因了……”
“咦,你人小鬼大,胡诌些什么呀!”
“得了,小姐又何必瞒着我?”
“有什么可瞒的,他早走啦!”
“啊哟,走啦?怪不得小姐老实了,再不往外跑,我心里还奇怪着呢,怎么变了……”
“得了吧,你什么都不懂,给我住嘴!”
主仆二人年龄相仿,自小一块长大,无话不谈,但万古雷的事,公冶娇从不提起。
翠喜不甘心,想打听,道:“小姐不说给人家听,人家怎么懂,万公子去哪儿了?”
“他上哪儿我怎么知道?”
“呀,这么说来,他是个负心郎!”
“咦,小小年纪,郎呀郎的,也不害臊!”
“啊哟,论年岁,人家还大小姐几十天哩!”
离进晚膳的时间还早,两人信步走着,东张西望,上街来只为了散散心,解解闷。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承恩寺广场。
翠喜有好长时间没来过,杂耍百戏让她兴奋不已,这里也想看,那里也想看。
公治娇却兴致不高,由着她东走西游。
广场的一些店铺墙上,贴着通缉万古雷的文告,罗斌等人的姓名也一一列出。公治娇看着刺目,心里灼痛,不由又牵挂起来。这会儿他一定在北平城住下了,可通缉告示也会在北平城张贴出来的,他只有再跑,可这一跑会跑到哪儿去,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天啊,这不是见不着了吗,她该怎么办哪!
想着心事,脚随翠喜走着,翠喜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转悠了一阵,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和翠喜前往福喜楼用膳。
福喜酒楼在承恩寺西侧,气派不亚于丰乐楼,来这里用膳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
公冶娇和翠喜上得楼来,只见宾客已上满了六成,便找个靠窗的地方坐下。那东端靠墙处,分两边支了几个锦凳,中间铺着块红毯,是奏乐唱曲的地方。时辰不到,乐师们未上场。
要了酒菜,公冶娇四处打量,梯口不断有人上来,小二来回奔跑引座。忽然,她见一个小二飞快跑向梯口,对上来的人又是作揖又是躬腰,比对别的客人更为殷勤,便仔细打量来人,没想到竟是认识的。走在最前面的是史孟春的儿子史杰,据哥哥公冶勋说,史孟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皇甫楠,这史杰自然也是假名,只不知叫个皇甫什么。走在他身后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美艳妇女,神态极是高傲。再后面是粉面太岁曾玉麟和辣手太岁许亮,最后是四男四女。这伙人一露脸,立即就引起楼上食客的注意。有的呆瞧着他们,有的交头接耳。
公冶娇听见邻桌有人轻声说:“兄台,知道这几位贵人是谁吗?大概不知吧。”
另一人道:“小弟初来京师,望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