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谣言纷纭 [5]
七月间的天气——
入夜,凉风习习,热浪大减,正是人们大好恢复整天疲劳的宝贵时光。
初六初七的一弯残月,这时正悄悄地慢慢隐向远山背後,她把地面上的物体拖得长长的,长长的,使一切一切,都改变了原来的模样。
大地上,除了此起彼落的阁阁蛙声,仍在不厌烦地奏出它那千篇一律的单调曲子而外,馀下的只是一片寂静,恬适……。
这时大概是三更过去不久---
宜昌县城的屋脊上,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人影。
这人影--唐剑宁的身影--利用绝妙的小巧轻身功夫,遮遮掩掩地窜高起低,闪向城的东面。
是的!他此行正是为了黄昏见不到“闹海蛟”颜昌庆而不死心,夤夜踩探来了。
偏西的残月,正是夜行人的大忌,因为她能把夜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久,最易暴露行藏,不过比起雪和霜来,则又等而次之了。
眼下的唐剑宁,不论武功,阅历,比起初登铁柱峰的时节,无异是判若云泥,尤其武功方面,自从服用“百阳朱果”之後,功力遽增,目下且正方兴未艾,再加上短短时日,兼获姬文央,洪大凯,沈百波,温可喜四家各有千秋的独门绝艺,较之以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南大街,它是一条南北向的宽敞街道,东西两面各有大大小小的弄巷。
蓦地!
一个巨大的黑影,不疾不徐地从西边一条巷口蠕蠕出现!
这巨大黑影一直向东面移着!
渐渐地,黑影从西边巷口推进到街心,到东边屋前,兀自没见黑影本身是什么!
唐剑宁隐身在靠西边一家屋檐下,目睹这巨大而怪异的黑影一直东移,心中不禁十分纳罕: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黑影被折成两截,再爬上东边店屋的壁子,巨大黑影的後面,忽又出现两根细细的黑影,不过这两道黑影,在有规律的移动着。
唐剑宁猛然一惊,暗道:“这难道会是两条腿?”
他非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鬼门道不可,於是索性隐在暗处,全神窥探。
眨眼间,巷口忽然平空露出大截木头,木头大得一个人还合抱不了!
此刻,唐剑宁已认定那两道移动的细长黑影必是人腿。可是这大截木头一直伸出来四五尺了,依然没见其人出现,则此大截木头,至少也在八九尺以上!
心中寻思道:“此人深夜搬运巨木,必是偷人家的无疑!他既有恁大的膂力,为什么单偷这价值不高的巨木,难到其中还另有蹊跷?”
正寻思间,一个鹑衣赤足的瘦矮人身,已随巨木现身巷口,并毫无顾忌地轻飘飘地斜斜穿街而过,一迳进入东边一条弄巷中去!
这弄巷,正是吉祥巷。
唐剑宁目睹这情形,不禁惊诧不已!
他之所以惊诧,并非纯为此人进入吉祥巷,而是此人的行径太以古怪了!
皆因那大截巨木,并非如他想像中的八九长以上,只是六七尺长而已,这也无足怪异,怪就怪在那人竟用後肩承在巨木的最後端,而整个脑袋偏又陷入巨木里面,一木一人,恰好形成一个不等边的直角形!
他虽是用两只手掌衬托在靠胸前的巨木两侧,但偌大一截巨木,估计最少也在千百斤以上,他不抗在巨木中间的部位,而用後肩承在巨木的尾端,则一肩所承的重量,必超过巨木既有的重量倍屐无疑!
唐剑宁心中不禁大为感叹道:“当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又像是个讨饭的人!然则他为何有此怪诞行径呢?”
感叹间,人已蹑手蹑脚地远远随在那人身後,潜入吉祥巷。
那肩承巨木,鹑衣赤足矮人,走呀走的走到颜昌庆门口住了脚。
他毫不犹豫地轻轻放下巨木,继之跃上院墙,躬身提起巨木,送放院内,然後里身而下。
唐剑宁心中犯疑:此人行动如此大方,莫非竟是宅中人?
立时以极迅捷的身手,由邻屋绕到颜宅,并寻好藏身僻处,一心窥察此人究竟因为什么而作出这等怪诞行径来!
触眼处,那鹑衣赤足矮人仍旧把巨木放在肩上,不过与前番不同,此刻是用双肩分承巨木两侧,脑袋则嵌入巨木正中央。
唐剑宁不觉又是大奇特奇,忖道:“好好一大截巨木,尽挖些洞干什么?岂是为了好伸头进去才挖的!”
鹑衣赤足矮人走完了深长的天井,来到厅前把巨木竖在廊下,巨木的一方立刻现出一整条宽长而不规则的空隙,那空隙只比巨木略小,占去整个巨木三分之一有馀。
他竖好巨木,随即学手敲门。
唐剑宁见状心道:“果然是一丘之貉!”
这时大厅举缝中闪出了光亮,接着,有人开门了。
开门的仍是先前那个替唐剑宁传话的虬须汉子,他睡眼惺忪,懒洋洋地道:“都睡觉了,你怎么才……”
他话未说完,突然疾退一步,大声喝问:“你是谁?”
敢情他先前根本就没拿眼去看鹑衣赤足矮人!
鹑衣赤足矮人一边入厅,一边大迈迈地说道:“五爹找人来了!”
虬须汉子见他气焰万丈,不觉先自软了,再又退了一步,说道:“什么五爹不五爹的,我不知道,你只说你要找谁!”
鹑衣赤足矮人扳起面孔,沉声喝道:“你去对‘玉面人妖’讲,教他赶快出来见齐五爹!”
五爹上头冠个“齐”字,这名头可响亮了!虬须汉子一听立时脸上变色,身子也微微发抖,战战兢兢地回道:“卫相公今天一整天都没来过!”
鹑衣赤足矮人双眼一抡,眼中射出两道摄人精光,喝道:“放屁!你敢诳五爹!”
虬须汉子吓得直哆嗦,可是他并不敢入内通报!
齐五爹怒道:“玉面人妖能杀你,五爹就不能杀你不是!”
虬须汉子缩瑟成一团,连颈根子也见不着一点了!
这时节--
大厅後面陡然传来一个清朗,又略微带有娇媚的声音道:“哼!你齐五爹吓唬喽罗们,算是充的那门子狠嘛!”
话声一落,随即走出一个衣着华丽,长像俊秀的二十出头的少年,和一个五旬上下,身着细葛长衫,中等身材,广颡阔腮,却又双目内陷的灰发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