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这快活二字,阴森之至。
猎天鹰目瞪口呆,他曾与李赤帆有过同样的想法让李歆慈挑起三家之争,虽然着眼点不同,然而情绪却如此相似。这相似让他感到一些恐惧,在李赤帆的声音里,他听到了李赤帆与自己相同的一些东西,阴森、扭曲那是卑贱恶劣的生存挤压出来的印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李歆慈有气无力地重复着。
明白了,李赤帆猛地一蹬那石头,就死吧!
巨大的阴影完全遮去月光,当头罩下。
猎天鹰这时刻不知怎地竟迸发出如此巨力,猛而跳了起来抓紧李歆慈的衣裳,将她压在自己身下。那石头狠狠地砸在他背上,他肌肤本已麻木,而这时的难受,却似脏腑瞬间被压得稀烂,几乎要脱口喷出。然而此刻,李歆慈掀眉扬臂,猎天鹰的眼角瞥到银质发卡再度脱手。
等他稍稍缓过神来,便见李赤帆捂着喉头,面皮已是纯然青紫。
猎天鹰喉头咯咯着,晃荡了片刻,便四肢僵直地砸入泉中。李歆慈双臂伸下来,在一连串气泡中,她的眼神焦虑忧郁,她抱紧他,扯出水来,向他叫道:还撑得住不?
猎天鹰想张口,却已是一大团血喷了出来。
李歆慈便不等他的回答,径自掀开猎天鹰的衣衫,发觉他里面裹着的那层乌丝,欣喜自语道:有这个,或许会好些。
她又道:我去他身上搜一下可有解药。然而她翻检一通后极失望地回来。竟没有。这酥肌散其实不是什么一时半刻便会死的剧毒,只要不正中喉头,只是让肌肉酸软无力而已,然而慢慢连喉头都麻木不能呼吸,那片刻便也憋死了你现在觉得,麻木感到了哪里?
她一面问一面拿手指在他胸口按压着。
猎天鹰勉强指了指胸骨,李歆慈着急道:也只能给你运功逼毒了。
她抱了他起来,往地道里慢慢走去,道:这里面寒气重,血脉运行得慢了,可以延缓毒性发作。
猎天鹰微微点头,他还想说有人已去谷外报讯,然而已是有心无力。
李歆慈找了个水面之上略微干爽的平台,勉强爬上去之后,也是剧喘连连。她手指慢慢在猎天鹰身上摸索,然后微微发烫的掌心连拍猎天鹰身上要穴。
一股温绵的真气涌入他经络,猎天鹰却痛得抽搐起来。似乎他体内被打散的真气骤然凝聚,狠狠地在经脉中冲撞着。他坐都坐不住,一声惨号,往前扑去。李歆慈一惊,叫道:啊,你我的修炼路数全然不同,真气反斥得太厉害。
她一时慌了,抱着他连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猎天鹰望着她微微摇头,那阵剧痛虽去,呼气却更是艰难,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歆慈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紧了他,如此深的洞穴本该吞噬掉所有的光,可她的双目却似猫眼般闪亮,竟显得如此清透而哀伤。
看到她这一刻的神情,猎天鹰头一回感觉到李歆慈其实还很单纯。恍恍惚惚中,面前的双眸变成了莺莺那流盼生辉的美目,他向她探出手去:妹子,咱们原谅她吧。她只是个孩子,被大人教了什么,就学了什么,她有罪,但那不全是她的
忽然人中上的刺痛又将他拉回这小小洞穴中:你听着,我念一句,你就跟着做!听到了吗?李歆慈咬牙中有种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疯狂。佛生则万千法相,化气为
你!猎天鹰想惊叫,然而在她指头轻扣之下,他体内真气不自觉地照着李歆慈的念诵运转起来。虽然真气每行一寸都是一阵剧痛,然而每痛过之后,那紧攥着喉头的憋闷感就又轻了一分。
这是南释的内功心法。猎天鹰猜测着,不,是肯定着:她师门的规矩
然而这些微杂念,却在李歆慈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切的念诵中被冲走了。
运功已毕,猎天鹰再也无精力支撑,便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