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阴九阳 - [阳朔]

第五回 恩仇茫茫无处觅 [4]

  段子羽一怔,他倒从未想过这问题,沉吟道,“是我九叔所说,怎会有惜,”王保保笑道:“捉贼要赃,捉奸要双,这么大的事焉能凭一人之言而定人以罪,据王某所知,卫夫人和他父亲武烈武老庄主闻听有人将不利于尊府,星夜驰往救援,不料还是被人着了先鞭,赶到尊府时大祸已成,凶手都是黑布蒙面,武老庄主父女与那些恶贼厮杀~阵,欧阳九才得机抱公子闯出重围。段公子试想,令尊令堂武功俱臻上乘,犹不幸罹难。欧阳九武功平平,焉能于强敌环伺之中破围而出,护得公子周全,那些恶人又岂有不斩草除根之理。公子聪明智,这点肤浅道理自然一想即透;本无需王某絮絮多言,只因一叶障目,便不见泰山了。”

  一席话说得段子羽心头疑云大起,此事经过他全是听欧阳九所说,欧阳九只告诉他艺成后尽诛四大家臣后人,于惨变的经过也语焉不详。但武烈父女的名字,欧阳九屡次向他诉及,此刻听王保保一番剖析,似乎也不无道理。

  他沉思有顷,方道:“在酒楼中以毒药作翻我又当如何解释?”

  王保保躬身一揖道:“这却是兄弟的不是了,段公子天纵神武,举手投足之间连毙魔教厚土旗掌旗使颜垣以下二十余位好手。声威大震,兄弟惟恐段公子一见到卫庄主夫妇便下杀手,以卫庄主夫妇的身位,自是宁死也不愿跟公子交手,兄弟手下这些人哪里抵得上公子,是以出此下策,好向公子细细解释这段公案。得罪了公子,兄弟这厢给你赔礼了。”

  段子羽忙伸手托住他不下拜之势,一时间心乱如麻,他原想只需找到四大家臣的后人,便凭本身艺业决一死战,至于能否如愿得尝,也不遣多虑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个从未谋面,也向不闻名的什么王庄主居间调停,所说的话又颇具情理,况且四大家臣自段氏龙兴大理以来,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数代忠耿如一,大理国灭时四大家臣与天龙寺憎人毁家纾难,护幼主逃出,其功亦巨。段氏虽亡国,四大家臣仍对他执君臣之礼,竭尽股肱之力,是以说四大家臣的后人反叛弑上,原令人难以置信。但欧阳九言之凿凿,其忠心不下于朱、武等四大家臣,自无蒙骗之理。段子羽首鼠两端,委实难决、竟尔陷入茫然。

  王保保见自己一番说词得售,心下甚喜,武青婴也面露得色,向王保保投去妩媚的一瞥,卫壁斜睨看到,心中醋海翻腾,但他素来畏妻如虎,有“季常之癖”,敢怒而不敢言。

  段子羽忽然身子一动,一飘一闪,已绕过王保保,来到卫、武二人面前。卫、武二人未及动念,两只手爪已搭在顶门上,二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颜垣等人死时的惨状他们是亲眼目睹的,情知只要手上一用力,这十根手指便会透骨而入,两颗大好头颅不免要化作较常人多五个窟窿的骷髅了。

  周围人俱是一惊,玄冥二老等本是绝世高手,但一来不防他猝然发难,二来他身法委实大快,如鬼似魅,连“静如处子,动似脱兔”亦不足以喻其迅捷。众人身形方动,段子羽两爪已搭在卫、武二人顶门,众人都惊骇莫名,实觉如此快的身法,无论谁都难以提防。

  王保保一壁喊道:“段公子不可鲁莽。”一壁向手下诸人暗使眼色,一俟段子羽杀了卫武二人,便一涌而上。

  段子羽圆睁虎目,谛视卫、武二人。这二人倒也颇为硬朗,武青婴默然良久,叹道:

  “我武家世代为段家尽忠矢节,到头来却落个如此下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小皇爷一句话,臣妾当自刎以全武家数代忠义,何劳您亲自动手。”声音凄凉激越,慷慨死节之情充溢言表。

  其时天已渐明,一抹朝霞映照之下,武青婴丰腴秀美的脸上竞隐隐有一层圣洁的光辉。

  段子羽缓缓撤开手,沉声道:“权且寄这两颗首级在尔等顶上,等我查明真情,如若欧阳九叔所言不差,便天涯海角,也要所此大仇。”说罢,轻身疾行。

  王保保道:“段公子留步。”神箭八雄齐齐抢出,拦住去路,段子羽蓦地止步,回身森然道:“王庄主要留下段某吗?”

  王保保忙道:“段公子误会了,王某只是想跟段公子交个朋友,绝无恶意,既不见谅,容王某送出庄外如何。”

  段子羽心神激荡,不能自制,只道声:“多谢。”便腾空而起,跃落庄外。

  卫壁和武青婴在鬼门关口打了个转儿,段子羽去后,犹自惊悸不已,武青婴手抚胸口,冷汗涔涔。

  鹿杖客皱眉道:“王爷,这小子如此狂妄无礼,您何必优容,叫属下兄弟两个将之毙了就是了。”

  王保保吁出一口长气,望着段子羽离去的方向出了会神,叹道:“如此良才如能为我所用,我们岂不如虎添翼。段家君临南沼,历代皆施仁政,流惠遗泽垂及百年,大理人至今犹思念孺慕,如赤子之盼父母。今天下粗定,若能于大理再树异帜,对我等大事所助纂巨。”

  他转头道:“方先生,段子羽的武功确得自张正常真传吗?”

  方东白道:“他的剑术确是天师教的天雷剑法,据属下所知,此种剑法天师教中也只有三五个大祭酒得过传授,这五个大祭酒都是张正常的及门高徒。不知这位段公子如何得张正常如此眷爱,居然将其教中的不传之秘倾囊相授。”

  鹤笔翁道:“老方,莫非这套剑法比你所学的还高?”

  方东白叹道:“鹤翁取笑了,当年方某人在此剑法下没走出十招。”

  “什么?”鹤笔翁惊叫起来,“就是张三丰那牛鼻子也不能在十招内打败你呀。老方,你什么玩笑。”

  方东白苦笑道:“鹤翁,兄弟一生以剑术自负,从未服人。这等丢人的事,会是我自己杜撰出来糟踏自己吗?”

  王保保笑道:“鹤翁不必疑虑,那张正常确有过人之能,想当年他在我们元朝任江南诸路道教总提举,本王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只是他恃才傲物,居高自重,等闲不与俗人接。张正常武功如何不可知,但其几个大弟子武功确是不凡,先王数次重金征聘,均未如愿。方先生所说不会有假。”

  鹤笔翁犹是半信半疑,方东白的武功他是深知底蕴的,便师兄弟联手,也需在百招之外打败他,实不相信这世上育武功如此高强的人。

  段子羽奔出庄外,不择路径,发足狂奔,心中茫然一片。他打懂事时起,即在仇恨中长大,不知在心中几千次地幻想过手刃寇仇的场面,更是时时以武烈,武青婴等为复仇对象,而今竟然发觉这一切近乎虚假,恍然如万丈高楼失足,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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