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人心 海底针 [1]
朝阳晒在涟水县城尚书街青板上,有种温暖的感觉,晨雾尚未全部消散,朦胧如烟,街衢上只有寥寥数人来往。
尚书街并非涟水县热闹通衢,以有徐尚书府著名,整条街不过数百尺长短,除了街尾两家客栈及一家古玩店外,其余均是住户。
珍宝齐古玩铺面虽不大,但搜罗齐全,前人墨宝,汉王周鼎,无不应有尽有。
门首坐着一个大胖子,摊开胸襟,露出毛苇苇的胸脯,一把蒲扇不停地挥摇着,面上汗出如渖。
时当初夏,气候渐渐转入炎热,别人犹着夹衫,唯有这位胖店主不住地嚷热,岂非怪事,幸街坊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胖店主坐在门首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一拨拨的武林人物经过投向街尾客栈而去,面色淡漠冷然,十数年来在他眼前来往之人形形色色,不下千万,无足为奇。
倏地,胖店主离座而起,目光凝向街首,只见一条身影缓缓走来。
一近店门,来人正是淮阴分堂主毕青松,面色苍白,右腕里束着一困布卷,尚渗溢血迹,亦履蹒跚走人店中。
胖店主不胜惊骇,迎着毕青松走入,低声道:“风闻淮阴弟兄悉遭毒手,甚至说有华兄尸骨无存之说,如今能见华兄,定然传闻失实。”
毕青松黯然苦笑道:“一点不假,毕某仅以身死,展衡兄,毕某数十年未有如此惨败过,令人痛心疾首,有何面目再见商山主。”
展衡早年与商六奇知交莫逆,此次为商六奇网罗,命他主持涟水分堂,闻他在涟水县无人不知,均称他为展胖子而不名,闻言大惊拉着华青松进入内面,令小厮看店。
一间斗室中,展衡与毕青松对坐窗前,窗外梧桐叶影,映在毕青松面上,平添了几分阴忧。
展衡道:“韩震竟有如此难惹,他得一双无名男女之助,与商山主为敌,若坐视不理,恐非云台之福。”
毕青松长叹一声道:“展兄,事情并非如我等所想,韩震淡泊明志,绝意江湖已久,他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宗旨,只要云台再不向他为难,谅他也不敢寻衅生非,淮阴分堂惨遭覆灭乃金面怪人所为,风闻他采蚕食之计,不久当轮在展兄头上。”
展衡脸色大变,道:“竟是他么?山主自芙蓉山庄返回云台,一再严令搜寻金面怪人行踪。”说时目注毕青松断腕处,接道:“毕兄伤势严重否?”
“腕折筋错,功力半废,若不调息半月兼旬,恐毕某无法再在江湖上争雄论胜。”
展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毕兄别说此丧气话,如不嫌委屈,就在敝店住下调养……”
说时目泛忧容,接道:“小弟意欲往云台一行,怎奈分不开身,再由引人注目,是以不敢妄动。”
毕青松道:“以毕某来说,行事异常隐秘,分堂设无定址,犹为金面怪人挑破,展兄祸不在远。”
展衡只觉背脊上升起一股寒意,不禁连打寒噤,面色大变,霍地坐起,道:“如此说来,展某非走上一趟云台不可,但……”
说时门外突走进一个穷酸斯文,身着一件蓝布长衫,目光望了毕青松一眼,向展衡道:“禀堂主,西门丽湖楼武林人物来的不少,其中有天水李家堡堡主铁指韦陀李崇宇父子及八方头陀神行客骆毓奇等人,李崇宇暗询店伙涟水可有展衡其人……”
展衡神色大变,忙道:“店伙怎么答话?”
那穷酸斯文答道:“店伙答称不知,事实上他也不知堂主名讳。”
展衡颔首道:“涟水无人不知展胖子,提起展衡之名就没没无闻了。”心情略宽。
毕青松冷笑道:“李家堡乃金面人得力党羽,展兄恐难以安枕了。”
展衡霍然而起,道:“小弟已决意赶往云台,多调人手前来。”
休看展衡身躯肥胖,但极轻巧俐落,说走就走,纵身一跃穿出窗外翻上屋面,落在一条僻巷中,打量无人后才放步行去。
他一翻出城,立即赶往所属分舵调遣七名武功上乘的能手扮作商贾模样同行,舍弃官道取径松林兼程赶往云台,临行之时严嘱分堂手下在他未转返前暂不得轻举妄动。
八人一行,施展轻功身法飞行而去。
正奔之际,蓦闻身后来路传来一声马嘶,接着遥遥传来一连串奔雷蹄声。
展衡不禁脸色一变,忙喝道:“慢行!”
蹄声愈来愈急骤,但觉一股急风掠过身侧,只见一个玄衣汉子乘着一骑高大骏马掠过。
骑上人掠过展衡身侧,修地旋转面来扬声哈哈大笑,面目阴冷,凶光逼人,手中长鞭刷地一记挥向展衡身侧一名手下。
鞭势劲急,那名展衡手下猝不及防,叭的一声脆响中惨嚎出口,身形踉跄摔到尘埃左颊现出一条五寸许血红鞭痕。
骑上人业已奔雷掣电远去十数丈外。
匪徒六人纷纷大怒,欲待扑去。
展衡皱眉喝道:“不得妄动,咱们形迹大露,还怕动不了手么?”
赶快扶起那名手下,那人只痛极欲昏,别无大碍。
展衡嘱咐所属七人严加戒备,片刻之后即将有一场生死拼搏,不可分散。
果然不出展衡所料,蓦地天际远处突送来一声长啸入耳,展衡面色大变,示意手下蓄势待发。
一个须发半白老者以迷惘目光道:“展堂主,为何如此示惧,他们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敌无形奇毒。”
展衡沉声道:“你等岂不闻淮阴分堂惨遭履灭,毕堂主仅以身免,无形奇毒虽可用而不可恃。”
八人屏息无声,大敌当前,心神只觉惴惴不宁。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忽听一声阴森冷笑传来,展衡循声望去,只见一株巨松之后疾闪而出九人。
为首是一身材魁伟老者,前见奔马挥鞭玄衣汉子也在内。
老者迈出三步,含笑目注展衡道:“尊驾可是云台涟水分堂主展衡么?”
展衡知此刻不承认也是不行,索兴放大方点,冷笑道:“兄弟正是展衡,阁下可否请示来历,相阻兄弟为了何故?”
老者依然面带笑容道:“老朽天水李崇宇,此来非为别故,据闻展堂主与金狮毒爪商六奇知交莫逆,云台一切布设想必展堂主了若指掌,冀求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