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无情索 [8]
客人前脚刚走,白禹奇怔怔发呆,突地听得铁龙叹道:“少爷若不迟疑,只怕人已是你的了,只是如今……”
白禹奇懊恼道:“如此不凑巧,又能如何?何况对燕姑娘行此卑劣手段,怕要遭她唾弃,我……”
铁龙沉沉叹一口气:“算了,事情过去了。”又纳闷道:“好端端,奇园外头怎会有人滋事,只怕是跟踪琴儿而来。”恨声道:“琴儿这小妮子,尽会惹事,这次再不饶她!”
“如何不饶她?”
铁龙阴笑道:“琴儿此次回到奇园,大家不知不觉,我也要她在奇园消失得不知不觉。”
白禹奇略一沉吟,说:“凡事要慎重,刚才在奇园外头的,若真是跟踪琴儿而来,琴兄回到奇园,就不是不知不觉了,何况今夜奇园还有护院守着,能说不知不觉吗?”
铁龙一愕,霎时陷入沉思,说不出话。
四人跃出墙外,疾行一小段,见无追兵,找到隐蔽树下,将面罩一扯,顿时露出其面目,这四人即悟凡、悟尘、简天助兄妹。四人稍喘一口气,悟尘闷闷道:“那琴儿姑娘回到奇园,只见进去,未见出来,燕姑娘将她交与我等,若有闪失,也不知如何向她交代?”
简天助忧心冲忡:“琴儿虽令人担心,再怎么说也是奇园的人。燕姊姊不是奇园的人,置身奇园,岂不更令人担心?”
刚才四人尾随琴兄回到奇园,一看四周有人来回警戒,忙各寻树干树丛,藏身起来。远远看那琴儿,倒也落落大方,不闪不躲,护院一见她,便也不栏,过了稍顷,燕燕飞前来拉铃,铁龙出来,引她入内。众人见琴儿、燕燕飞相继入屋,不知里边动静如何,暗暗着急,又深怕有什么意外,几次欲近前探视,却碍于戒备森严,不敢造次。
简天助悄悄对天红说:“我引开他们,你乘隙窥探,瞧瞧里面什么状况?”
简天助说完连扔两个石头出去,护院惊视,简天助迅即跃下树,人向外奔窜,悟尘、悟凡见状,急忙也尾随而行。悟尘急问:“简兄,怎么回事?”
“调虎离山,方便我妹子探查里面动静。”
门口原有一人,一俟被引开,简天红一溜烟窜前,趴门口,自缝隙往里瞧,远远看燕燕飞斜靠一张椅上,人似已入睡,白禹奇挪步近前,默默凝望她半晌,伸手过去,拂她额前秀发,再接着,白禹奇抱她至床榻,半蹲,抚摸她脸……
简天红见状大惊,险要冲动闯入,却立即惊觉里面机关重重,涉险不得,情急智生,暗想张俊明和众捕快在白家庄,若闻动静,必然赶来。如此一想,便转过身,叫:“哥,两位师父,这里有事,你们快来,快来啊!”
一出声,早把护院引来,六名护院围起,将简天红困在核心,简天助赶到,忙一跃而入,兄妹俩皆背贴背,简天助道:“你莫非疯了?”
“我才不疯!”天红埋直气壮道:“燕姊姊有危险,好好跟他们打一场,把张捕头引来。”
简天助一愕。
“奇园好诡异,我们也不图打赢,只要把人引来,我们立即走脱,免得又中什么机关,添麻烦了。”
“诡丫头!”简天助轻赞:“真有你的。”
悟凡、悟尘听到这端动静,便也急急奔来相助,另端两护院也闻声加入,众人这一交手,面不见动静,外头却真引来张俊明,兄妹俩一见大功告成,急忙朝外跑,边跑边说:“两位师父,外头说话去!”
悟尘、悟凡一见张俊明赶来,立时恍然,觉不宜恋战,虚晃一招,紧步跟随简天助兄妹撤出去。
一路上,简天红仍不免担心:“也不知道燕姊姊怎么样了?”
“诡丫头,愁什么?”简天助眼盯她,微笑道:“不是引来张捕头,奇园的人又敢对她怎么样?”
简天红愣了愣,说:“我真是急糊涂了,只要张捕头出现,还急什么。”
燕燕飞强捺自己直要往上窜的怒火,心中百味杂陈,既羞又窘,既恨且恼,脚步不觉加快,嘴唇抿紧,也不回内院,却迳向西厢房行去,张俊明想她大约有话说,便亦步亦趋紧跟后头,到了西厢房,吩咐手下把守门口,燕燕飞椅上一靠,双目茫然瞪视前方,张俊明衬着她,小心翼翼问:“燕姑娘这会儿精神还好?”
燕燕飞瞅眼过来,冷冷哼了一声:“中了迷魂杳,精神已好不了,又给点中神门、大陵二穴,张捕头认为精神好得了吗?”
张俊明茫然看她,喃喃念道:“神门、大陵。”念了几声,忽有所悟,奇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点你神门、大陵二穴?”
燕燕飞蓦然抬头,讶异望过去:“张捕头知道神门、大陵二穴,莫非也懂得经络?”
张俊明涩然笑道:“我哪里懂得经络?只不过从前跟过师父,有几次师父夜晚不得安枕,都要按揉神门、大陵二穴,故而略有所知。”讶异道:“是谁点你神门、大陵二穴?”
燕燕飞眼一梭左右,咬咬牙,恨声道:“只怕你不信,这人是铁龙。”
张俊明一呆:“怎么回事?他不也中了迷魂香,怎么可能?”
燕燕飞冷笑道:“中迷魂香是假,点中我神门、大陵二穴是真。”
张俊明怔了一会,忍不住问:“白少爷呢?我进屋时,他亦昏迷。”
燕燕飞静默半晌,悻悻道:“耳闻是虚,眼见是实,有时候眼见也未必是实。”
张俊明困惑道:“燕姑娘是说……”
燕燕飞冷冷说:“我若非早对奇园存疑,今日也不致于默默忍受屈辱……”
张俊明心中一震,急去注视燕燕飞,若她眼里似有晶亮泪光,一时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问:“不知燕姑娘受了什么样的屈辱?”
燕燕飞回避他视线,懊恼道:“算了,已经过去,说了徒然教人气恼。”
说罢神情一凝,闷声不响,张俊明搓搓手望望她,无奈道:“燕姑娘受了屈辱,张某着急,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张某能否分忧解劳?”
燕燕飞双眼陡然睁大,闷闷道:“既是屈辱,不说也罢!”
张俊明嘴唇一张,欲言又止。
燕燕飞突又抬头一瞟他,说:“你想不想知道,那撒迷魂香的是谁?”
张俊明讶然瞪大眼,抑低声问:“谁?”
“琴儿!”
张俊明蓦然一仰头,惊讶莫名:“铁龙不是说,琴儿已被劫,怎地又回来了?”
燕燕飞愕然瞅瞅他,奇道:“那小傅未曾与你说什么?”
张俊明一愣,说:“小傅偷偷告诉我,琴儿险被铁龙勒死,只是末曾听说琴兄回来,也想不到她会撒迷魂香。”讶异看燕燕飞:“你如何知道她撒了迷魂香?”
燕燕飞垂下头,随后一仰头,苦笑道:“我并未失去知觉,自然知道。”
张俊明凝神想了想,忽有所悟:“如此说来,我赶到时,你三人看似昏迷,其实仍满清醒?”
燕燕飞点头称是,又说:“你赶来正是时候,否则……”摇摇头,轻叹:“算了,不说也罢。”
张俊明凝望燕燕飞,看她似难敢齿,脑里闪过一念,不觉脱口而出:“莫非他们以为你昏迷,以点穴手法点中你神门、大陵二穴,对你施以轻薄?”
羞恼齐涌上心,燕燕飞整个人似已定住,半晌双眼一闭,手揉太阳穴,沉声道:“这是我毕生大辱,我原有还手之力,只是……”
张俊明心中一阵翻江倒海,酸意不停往上冒,顿觉浑身焦躁难耐,一跺脚,气急道:“你有还手之力,为何不迎头痛击,却任他们……”
燕燕飞倏地站起,狠狠一瞪他,气道:“你对我叫什么?嚷什么?我受这大屈辱,你竟还来羞我!”急急向外走,张俊明惶然跟上,燕燕飞恨道:“离我远点!”急步欲出。
张俊明呆呆站着,看她已快走到门口,忙紧步跟前,又窘又急道:“对不住,张某无心,想到你受了屈辱,我心里急,才……”气又涌上,恨道:“你受的屈辱,我替你去讨回来!”
燕燕飞叹一口气,眼睁直楞楞瞪视前方,半晌黯然笑笑:“你如何去讨?我忍受屈辱,无非想多探点线索,你若去讨,不是打草惊蛇?”
张俊明怔了怔,方想说:“莫非是那白少爷?”怕又触怒她,低声下气道:“你有还手之力,却不还手,想必有你的道理?”
燕燕飞缓缓道:“我对奇园已怀疑,不想这当口,琴儿竟撒出迷魂香,铁龙能娴熟取人穴道,奇园中人,无一弱者,令人疑虑更深。”
“你闻了迷魂香,又给点取了穴道,能不昏迷,太奇迹了。”
燕燕飞似笑非笑:“铁龙点穴之际,我手上一松,化他劲力,故而未曾昏迷。”旋又冷笑道:“我就是要看他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张俊明悄然注视她,试探地:“燕姑娘指的是白少爷?”
燕燕飞不答话,却说:“我累了,去歇了。”
“等等,张某送姑娘。”觑着她不置可否,张俊明紧紧相伴,至门口,张俊明突然想起,脱口而出:“那琴儿不是差点被铁龙勒死?如今回到奇园,只怕更加危险。”
燕燕飞一皱眉,神情悯憾道:“这丫头执迷不悟,是我把她从铁龙手中救出,她竟要回去讨什么公道,再有意外,只能怪她自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