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计订于帷幄之中 [1]
两位姑娘跟着艾文憨直奔杨家。皓月当头,视界可以及远。出了村,双双紧走两步与他并肩而行,紧张地问:“大哥,我们怎办?吃了他们的放毒酒菜……”
“今晚的酒菜没放毒。”他直率地答。
“那……”他们故意唬人么?”逸绿也走近问。
“不是唬人,而是事实。这件事我百思莫解,记得午间我要你们行功问动静么?我已发觉你们中了毒,中毒的日期已在十天前,至今我还不知他们是如何下毒的。”
“大哥,那……我们……”
“首先,请你们放心。这次到吉安,被我无意中找出他们所用的毒物,配来了解药,明天便可炼制成功,我有十成把握,这就是我敷衍他们的缘故。你们千万不可声张,我自有道理。”
两人心中一宽,双双喜悦地说:“大哥,你装得真像,但不知你嗜杀成性,到底杀了多少人呢?”
他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崔姑娘,你如果露出喜悦的神色,他们便会看出底细,麻烦大了。”
她仍在忍不住笑。说:“好吧,这几天中,我和逸绿妹装得愁眉苦脸就是。但有一件事请记住,以后叫我们为姑娘,我们不理你。逸绿妹,怎样?”
“我完全同意,不然我们不叫他为大哥,叫他为勾魂白无常艾大侠,可好?”逸绿笑答。
他长叹一声,黯然地说:“天涯亡命,孑然一身,我何尝不想有几个朋友和亲人?但我不能,我在浙江龙泉有一位小妹,虽非骨肉,情胜同胞,已经令我是心不安。这样吧,我能直呼你们的芳名么?”
逸绿忘形地挽住他的臂膀,幽幽地说:“那么,我们叫你文慈哥。我听说岳家兄弟在浙江龙泉扑了个空,大概你确是到过龙泉,那位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双双也收敛了笑容,说:“文慈哥,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我希望你以我们为友。
你的事我和逸绿妹知道得比较详尽,逸绿妹尤其清楚。
我们不必急于回去,人生几见月当头?月到中秋分外明,难得相逢如许良宵,聚知友月下小叙,岂不是人生一大雅事?目下我们是危机四伏,生命弥足珍贵,一旦变生,何日方能重聚赏月言欢,难以逆料。文慈哥,能不能将浙江龙泉的事说来听听?”
逸绿也幽幽一叹,接口道:“我也有些事说给你听,双双姐更有不少秘密要告诉你。”
他向山麓的短草斜坡一指,说:“那儿不易藏人,这附近皆有人潜伏,我们到那儿去走走。”
他找到一块光滑的巨石,用腰帕拭于露水,请两位姑娘坐下,将在浙江龙泉的经过说了。
逸绿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文慈哥,你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我只问你一句,你难道对小妹一无情意?”
“我不是木石人,但我不能因此而误了章小妹的终生。”
“你这人……唉!真是……上次你在东方老前辈府中,也是不辞而别,辜负了凝雪姐姐对你海样深情……”
“逸绿,你怎能说这种话?上次我已经向你说明了,我与她无缘。
这次你前来江西,难道不曾见过东方姑娘,将我的意思转达?”
“我说过了,但东方姐姐不相信,她已经赶来江西,要解释当年的误会。”
“有什么可解释的?何必多此一举?我这人不重视虚名假誉,不布恩图报……”
“文慈哥,如果有人感恩图报,是不是可笑?”双双问。
“别人的事,我不过问。”他不想再谈恩怨的事。
双双冰雪聪明,知道他提及感情的事,必定心情沉重,剪不断理还乱,变话题问:“文慈哥,你的医学造诣,我们已经领教过。你的艺业,我们虽有点糊涂,不明白你的进境何以出奇地惊人,但并不足怪。之外,你还涉猎了些什么?”
“涉猎?这些年来,我逃命还来不及,那有余情涉猎其他?”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该进过淮安府学。”
“呵呵!府学能学些什么东西?做官?你看我这块天生反叛的材料湛雕?”他开心地笑了。
“那么,家学渊源,上自天时,下迄地利,论经史熟读三坟五典八家九丘,论艺文神交古人诗词歌赋无不精熟,琴棋画书无所不能……”
“少挖苦人好不?你呀!大概动了问难的念头。”
“我怎敢?”双双心动地答。
“你的侍女小琴我见过,另有一位叫小绿……”
“她该叫小棋,爱穿绿。”
“双双姐有四位侍女。”逸绿说。
“那可能分别叫琴棋书画,证明双双定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女兼女英雄,呵呵!”他笑着说,又道:“我可经不起问难,甘拜下风……”
他突然住口,向右侧丈外小树林一指,低声说:“有人来了。”
“把这煞风景的人抓出来。”双双光火地说。便待起身。
他含笑拉住她,说:“这附近潜伏了不少暗椿,抓不胜抓,算了,我们不予理睬,他们听不到任何秘密的,我们来谈些他们不愿听的事物。”
三人调锋一转,谈上了诗词歌赋。艾文慈确是家学渊源。双双在家中号称才女。逸绿的祖父潜山山樵十六岁登第,曾上京中过一名二甲进土,在庶吉土就读期间,不等放榜便告病逃名,弃文习武名震江湖,晚年遁隐潜山自号山樵,孙女儿的根底自不会太差。三人不理睬偷听的人,促膝清谈,极为投缘,渐渐不拘形迹,成为知交密友。彼此意气相投,才艺相当。艾文慈在山东第一次见到逸绿假扮张家侍女,一见倾心,承认是他第一次发现令他动心的女人。而崔双双的才貌,似乎又比逸绿略高一品。经过患难与多日相聚,要说他能真的忘情,那是欺人之谈。自然而然地他对两位姑娘渐生情愫,情苗茁长。
左方山麓又有响声传出,又有人接近了。
夜已深,夜露沾衣。他整衣而起,向两位姑娘伸手笑道:“我们该回去了,夜已深,豺狼四出,真该回去了。”
两位姑娘有点恋恋不舍,但顺从地挽手而起。他突然低声说:“我们放倒他们几个人,免得让他们小看了我们,给他们几分颜色涂脸,他们便不敢迫得太紧了。走!前面坡下的三个人,我们各分一个。”
三人一闪而起,人影破空,猛扑下面潜伏在草中的三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