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扑朔迷离镖局来怪客 [6]
所以吕腾空说即使六指先生来此,也未必能够到得石库之中,实是绝对有理之事。
当下两人便一起俯下身去,真气运转,内力聚於右手中指,吕腾空按第一枚,西门一娘按第七枚,接连叁下,吕腾空伸指疾向中间一枚按出。
只听得『轧轧』连声,他们面前的那块大石,竟然自动向旁移了开去!
吕腾空拈起盘子中的那颗照夜明珠,跨了进去,石库之中,本来是漆黑无光,但是经那照夜明珠一照,便立即宝光掩映。
只见那石库不过一丈见方大小,却放了不少紫檀木雕成的长几,几上全都放着价值钜万的珍宝,吕腾空没有事的时候,可以在其中留恋几个时辰不去,而西门一娘却总是在石库之外等着他,每每要西门一娘催促数次,他才肯离开。
所以,石库中的宝物,总共有多少件,哪一件放在什麽地方,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了然於胸,才一跨进去,四面一看,便已然知道一件不少,吕腾空心中颇为得意,回过头去,道:「夫人,我早就说过,即使是六指先生来到此处,只怕也是一样进不了石库。」
西门一娘在库外沈声道:「你快将四件物事放好,不要耽搁时间了!」
吕腾空一看到自己毕生心力所搜集得来的宝物,心口便觉得高兴。
虽然,今天一天,已然异事丛生,但吕腾空却绝不是什麽事都可以将他吓得心神不定的人物,因此轻捋长髯,满面含笑,挪动了几件宝物,空出两只长几来,将那四件宝物,一件一件地放了上去,又後退几步,细细地看了一看。
一个人做完了一件得意的事後,总要退後几步,从远处欣赏一番,吕腾空此时的情形,也是一样,可是他一退後几步,向前看去,却不止看到了长几面上,银光隐泛的照夜明珠,透水碧绿的翡翠,和火也似红的玛瑙,同时也看到了长几下面,站着一个人?
那长几本是人家客厅之中,摆花瓶等物的,高不过胸,但是吕腾空所看到的那人,却直挺挺地站着,吕腾空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呆了一呆,才道:「夫人你快来看!」
西门一娘在门外,本就觉得今日之事,太以奇异,总是凶多吉少,忽然听得吕腾空发出如此惊异的叫声,身形展动,已然进了石库。道:「什麽事?」
吕腾空向那长几下面一指,道:「你看!」
西门一娘循指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呼,叫道:「麟儿!」
同时一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吕腾空的手臂,吕腾空的内力何等深厚,可是竟也被西门一娘抓得隐隐生痛,可是他听得了西门一娘的一声惊呼之後,哪里还顾得到那一点痛疼?失声道:「麟儿?」
就在此际,他也已然记得,刚才吕麟走进小花厅来的时候,正是穿着那条绿色的裤子,和那件青绿上衣!而那在长几下面,直挺挺地站着的那人,身材极矮,穿的也正是那一套衣服!
吕腾空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在石库中出现,心中已然是惊骇莫名,连忙向前跨出一步,可是只跨了一步,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一阵寒意,自顶至踵而生,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中一样,再也挪动不得!
他刚一见那人之际,绝未曾想到那人会是吕麟,因是吕麟身形颇高,站直身子,已可及他颔下,而那长几只及他的胸际,看那人的身子,站得如此之直,当然身子要此吕麟矮上一个头。
可是他此时跨前一步,却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那人的头呢?
远处看去,只看到那人的身子,直挺挺地站着,并未曾看见他的头部。
但如果那人的头,还在颈上的话,则一定要凸出在长几的几面之外。
可是他刚才向那长几上放置照夜明珠时,长几的几面,却是平平整整,一无异状!
由此可知,那人能在长几下面,挺直身子而立,一定是头颅已被人齐肩割去!
吕腾空一想及此,又想到那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吕麟,怎不刹那之间,失魂落魄?
正当他发呆之际,西门一娘已然发出了一阵尖锐已极的叫声,劈空一掌,向那张长几击去,人也跟着越过吕腾空,向前跃去。
她掌风到处,『哗啦』连声,七八张长几,一起摧跌,几上珠宝,自然也滚了一地,有些还撞在石壁之上,碎裂了开来,西门一娘伸手一抄,已然将那人抄在手中,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具头颅已被齐肩割去的首,小手小脚,也分明是孩童之!
而这具首,身上又穿着吕麟的衣服,手上还戴着吕麟从小便戴着的一只玉镯。那玉镯在吕麟叁岁生日那一天,便戴上去的,已戴了九年,这九年中,吕麟手足大了,玉镯已然除不下来。
刹时之间,西门一娘的心中,像是被无数并不锋利的刀锯,慢慢地锯了开来,而且还洒上了一把一把的盐,其痛苦之处,简直是难以形容,呆呆地站立了羊晌,才『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大吼一声,将首向吕腾空抛去,哈哈怪笑,笑声惊心动魄,道:「好哇,人家知道你喜欢搜藏宝物,不劳你费心,将你的孩子,洗得乾乾净净,送了来哩?」
首带着一阵劲风,向吕腾空飞到,吕腾空心中虽悲痛已极,但是临到这种事上,男人总比女人略为镇静些,手一抄,将首接在手中,向伤口处一看,果然了无血迹,洗得极是乾净,绝望之中,道:「夫人且莫悲伤,这童并无首级,怎见得便是麟儿?」
西门一娘又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大笑声,道:「不是麟儿是谁?你看那玉镯!」
吕腾空向婉间的玉镯一看,最後的一分希望,也已断绝,但到时之间,他又心中一亮,道:「夫人麟儿胸前,有一搭红记,我们何不再看一看?」一面说,一面『嗤』地一声,双手将衣衫一齐撕破,定睛一看只见那童胸前,本来是吕麟生有红记的一块皮肤,已被人剥去!
吕腾空固然是一世之雄,但是眼前的情形,如此之惨,也不禁手一软,『拍』地一声,那具童便跌到了地上,压在无数价值连城的珠宝上面,但是这时侯,那些千辛万苦,平日吕腾空细心摩娑,价值钜万的珍宝,在吕腾空看来,也已如同尘士了!
因为吕麟已然死了!
他们唯一的儿子,已然死了!
吕腾空想要撕心摘肺地大叫,可是也却又叫不出,他想哭,也没有眼泪。
僵了一会,他反倒哈哈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