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1]
细眉长目,隆鼻阔嘴,颏下有疏疏朗朗一把花白胡须。两眼有神,满面红光,七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精神矍烁,不输五十上下的人。
团花马褂,沿边翻着深白的狐毛。
里面是古铜色长袍,走动之际,可以看到下摆露出狐皮。
一双棉鞋,半寸厚的洁白鞋底。
他空着一双手,满脸微笑,走进房里来,先望着郑冷翠说道:
“老朽章天佑,想不到在龙角寨这样的小地方,能会见高人。请问姑娘尊姓?”
郑冷翠当时叉手而立,朗声说道:
“我姓郑,不知道章老爷子有何指教?”
章天佑当时微微一震,但是他立即哈哈一笑说道:
“原来是郑姑娘,失敬了!何五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在言语上得罪了姑娘,老朽特地亲自前来向姑娘致意,请不要与粗人一般见识。”
郑冷翠淡淡的说道:
“那倒是不敢当,不论怎么说,章老是前辈而且在龙角寨又是望重一方,章老如此亲自前来,只是为了替何五爷缓颊,让我受宠若惊,而且也有些难合常情。”
章老爷子点点头说道:
“姑娘果然了得,不愧是人中之凤。老朽此来,除了为何五之事,向姑娘致意以外,特地来邀姑娘至百剑园度除夕,请郑姑娘赏光。”
郑冷翠仍然淡淡的说道:
“章老,大年夜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我与章老素昧平生,实在不便参加百剑园的家宴。”
章老爷子微有叹息的说道:
“如此说来,姑娘是不肯给老朽一点面子了?如果老朽执意邀请呢?”
郑冷翠微微一皱眉头,缓缓说道:
“章老把话说重了!论年龄,我是后生晚辈,江湖上讲敬老尊贤,如今章老以面子相邀,确是令人难以承受。不过,章老执意相邀,我也只好执意辞谢……”
章老爷子不禁说道:
“姑娘,做人不能如此太绝呀!”
郑冷翠提高了声调说道:
“章老说的对极了!做人不能太绝。我郑冷翠单身一人来到龙角寨,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形之下,章老你两度相邀,这种盛情,显然有悖常理。易地而处,请问章老,你,会贸然接受这种邀请吗?而且,一再相逼,是不是也有太绝的嫌疑?”
章老爷子一直在静静的听郑冷翠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化万端。等到郑冷翠说完之后,他深深的一点头,说道:
“好!说得真好!人情人理,看来老朽是缺了一点理。”
郑冷翠说道:
“章老高人,我可不敢这样说,只要章老能谅解,那就好了。”
章老爷子忽然正色说道:
“郑姑娘,如果老朽真正相邀,而且确有原因,不知姑娘能否移驾百剑园?”
郑冷翠说道:
“章老不会做无由无理之事,我在恭聆。”
章老爷子说道:
“老朽想请郑姑娘驾临百剑园以后,待老朽再细说从头。”
郑冷翠刚要说话,章老爷子立即又说道:
“以老朽这样的年龄,在江湖上也薄有名声,还不至于用欺骗的手段来对付姑娘。实在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郑冷翠略一思忖便问道:
“一定要到章老的百剑园去说吗?”
章老爷子说道:“如果不到百剑园,有许多话说起来就比较麻烦。姑娘能不能信我一次?”
郑冷翠想了一下,毅然点点头说道:
“好!我就随章老去见识一下百剑园。”
她携带上自己的宝剑,回头看见沈掌柜的,便说道:
“掌柜的,我的包裹和马匹,请你替我看管好,我想……”
她望着章老爷子,微微一颔首。
“当然,你不会怀疑我不回来付你的饭钱吧?掌柜的!”
沈掌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躬着腰,低着头,一直在说着: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章老爷子在一旁哈哈笑道:
“郑姑娘,你宽怀大量吧!你应该知道,老沉只是尽他的一份责任罢了!”
郑冷翠轻轻的“哦”了一声,她便昂然出房门,下楼一直走到门外。
就这一会工夫,店门外已经积雪盈寸,四下看不清楚,但是,门口灯光照耀下,可以看出鹅毛大雪纷纷而落。
门口停了一辆双轮马车,此刻已经拉起了车篷,油布篷上积了不少雪。
驾车的穿着一件棕织的蓑衣,坐在座位上,正在叱喝着马。
章老爷子拉开踏蹬,打开车门,请郑冷翠上车。他自己倒是哈着腰,客气的说道:
“郑姑娘,虽然老朽已经是这样一把年纪,也不便与姑娘同车,姑娘先请,我随后就到。”
这倒是出乎郑冷翠的意料之外,她还想说点什么,章老爷子已经关上车门,驾车的一抖缰,一声叱喝,马车便辘辘的跑起来。
郑冷翠几次准备冲出马车,但是,她终于安静的坐在车里,她的心里只在想一件事:
“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马车走的时间不长,约莫一盏热茶光景,车子停住,有人开门,但见一片光耀夺目,灯烛辉煌。
马车停在大门之前,上面盖着芦篷,地上是干的,门口雁行排列了十多位小丫鬟,章老爷子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当中,原来他已经早到了。
他将郑冷翠迎到客厅,目光所及,都是一派过年的气象,大厅当中供桌上摆着供品,墙上挂着福、禄、寿三星,前面供着神位是章氏历代祖先。两边太师椅上都有绣得精致的椅披,两边墙上挂着渔樵耕读的长轴,另一边则是朱子治家格言是出自名家手笔。
大厅当顶悬着一盏大型煤油灯,四角有四盏落地台灯,将整个大厅照得雪亮。
从整个大厅的陈设和摆饰看来,看不出丝毫江湖豪客或是武林人士的味道,倒是有一种书香门第的样子。
像这样的人家,为何要取一个江湖意味十分浓的“百剑园”的名字,让人难以理解。
章老爷子以上宾之礼,请郑冷翠在正厅坐下,奉茶。
郑冷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