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十 回 初随骠骑战渔阳 [2]
且不说炎德星君狄宣吓得一身冷汗,跳开在一旁,却道那石泉上人手指凌空虚弹,化解了陈家洛被封之穴,低声笑问道:“家洛,你还好吧?”陈家洛心头别别乱跳,面色死白,绝无人色,勉强点了点头。石泉上人白眉一跳,呵呵笑道:“老夫已在屋外注意他们好久。后见你也赶至,有心要看看你的武功可有进步,所以一直都藏于暗处,没有现身……”
陈家洛绝想不到,石泉上人居然早已伏在了此地。想起方才自己那副手忙脚乱的狼狈相为其尽收眼底,不禁羞得惶愧无地,连连摇头。
石泉上人右腕微振,那属镂剑嗡地一声竖起,一道青芒直指狄宣鼻尖。狄宣方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没了主张,此刻一惊之下,不觉额上滴汗,抱元合一,作起守势。
“狄宣,我和家洛此次前来,无非是要向你们教主讨回老夫的徒儿徐崇和家洛的师兄顾孟秋。老夫早已隐遁于野,不问江湖世事。你们又何苦要处处相逼,赶尽杀绝呢?”
狄宣自忖手上功夫远不及其幻变无方的剑法,自思倘若再要强项以对,必将葬身于此。又怕又怒之下,大叫一声,破窗而出,几个起落,没入沉沉夜幕之中。
陈家洛本拟要追,却见石泉上人转身解开柳亦娴的穴道,温言道:“柳姑娘,你们的状况,老夫在外边已大致听了个一二。我看你们不似恶人,只要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自是功德无量,善莫大焉。”
柳亦娴迷芒地望着二人,一时无语……
“我和阿志都是孤儿……”
庄园中的大小假仆及“柳夫人”早已走得没了影,柳府顷刻变得冷清异常,阴森可怖。石泉上人、陈家洛坐在桌旁,手拢着烛火,免得为这夜色吞没。柳亦娴斜靠在床沿,温柔地望了一眼兀自沉睡不醒的钱志,娇声道:“一直以来,准部、回部与朝廷间的战争不断,附近居民流离失所、弃儿抛女。阿志他在四岁那年与父母失散,被乾元教的炎德星君——也就是方才冒充我爹的狄宣——带回,认作了义子。我从小流落街头,无依无靠,随为太阳星君曹渊收作养女。小女子同阿志两人大小在乾元教中一块儿长大,都学得了一身武艺。成年之后,得到教主的欣赏,被封为太白星君与香暗星君。
“然就在三年之前,我义父太阳星君突然反出乾元教去,又带走了两件镇教之宝中的庭花剑……”
“庭花剑?!莫非……”
“是呀,”柳亦娴目光闪闪,幽幽说道,“便是适才被狄宣带走的那柄宝剑。不知道陈公子是如何得到此剑的?难道说,你曾见过我义父他老人家么?”
“不,这个……这个实乃在下一位朋友所赠,至于他是从何得来,问在下,在下也不清楚了。”
柳亦娴点点头,暗叹了口气,又道:“我与阿志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自从义父那桩事后,教主对我的态度便是冷冷淡淡的。就连教中之人,也都与我爱理不理。何况,我混迹教中这么多年,亲眼见到他们做了种种坏事。自己以前年幼无知,为其利用,做了帮凶。如今想来,心里很不好受。于是,就有了要和阿志一起出逃的念头。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阿志这个大傻瓜竟会将咱们的计划全都告诉了他义父狄宣。那个老匹夫奸猾得很,假说他已征得教主的许可,只要咱们再为教中做这最后的一件事儿,便可……”
她说到这里,钱志突然哼了一声,徐徐张开眼来。待其发觉石泉上人与陈家洛二人之时,脸上骤然现出了惊惶不定的神色,一时说不出话来。柳亦娴见他终于醒转,一张俏脸上重绽开笑颜,又哭又笑地将他昏去后发生的诸般事情通通说了一遍。当钱志听闻石泉上人居然自损内力,为之疗伤时,不由得感激涕零,挣扎着就要下床磕头道谢,被石泉上人上前百般劝止。钱志激动之下,泪流满面,连连惭愧。
柳亦娴欢喜够了,似乎突然想起一事,从香囊中掏出两颗灰白色的药丸,道:“小女子对两位下了‘香食木’之毒,实是情非得已。两位能够以德报怨,救了我与阿志的性命,叫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两位。这是‘香食木’的解药,二位赶快服下去罢……”
石泉上人接过吞下之后,沉吟半晌,忽抬头道:“你们两个能有向善之心,自然很好。老夫现在只求二位能将乾元教总坛的位置告诉我们,我与陈公子自当感激不尽!”
谁料他话音才落,那钱志突然说道:“晚辈与亦娴的命是老先生与陈兄救的,此刻,你们两位便如咱们的重生父母一般!此去路途遥远,千难万险。况乾元教中教徒甚多,两位就这样闯了进去,实凶险万分。如今我们虽然置身教外,可料想那秦右江决不会就此轻易放过我们。与其过着这般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由咱们亲自领了两位前去……”
柳亦娴惊闻此言,诧异地望着钱志,嘴唇动了动,似乎像要阻止。钱志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勉强笑道:“亦娴,救命之恩,不可不报,是么?”柳亦娴眼中含泪,点了点头。两人男俊女倩,有如一对美玉,直将陈家洛看得呆了。
回目释解:本回回目“初随骠骑战渔阳”,摘自王维《少年行》诗。这里的“骠骑”借指石泉上人,陈家洛与狄宣之战,是他们西行的第一次阵仗,故此引用此句作为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