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勾心斗角 [2]
天绝老魔大步走了过来,铁青着脸孔道:“这小子是谁?”
寒山秀士忙道:“是本宫的一名蓝衣剑士。”
他不待老魔有所表示,又转过脸去,注目冷冷道:“这是怎么回事?快说!”
黑心书生敛起笑容,深深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一言难尽上个月小弟奉了公差,本拟前往湘西,路过此地时,无意中获悉天杀星那小子已自宫中逃出,正在洛阳一带招人组帮,小弟认为这是个难得的立功机会,便决定化名投入,不想开始尚称顺利,后来便渐渐露出了马脚,到了前几天,终于为刚才那个姓方的所挟持……”
铁笛生四下溜了一眼,摆摆手道:“好了,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大家先回客栈,等见了艾老总,再说不迟。”
※※※※※
天色终于渐渐的黑下来了。
店堂中的灯,已全部点亮。
刚点亮的灯,灯光似乎特别微弱,人在灯下走动,看上去往往只像一团模糊的影子。
一条纤巧的人影,悄悄穿过店堂。
“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
“就是那女人?”
“是的。”
“再辛苦一趟怎么样?”
“照办。”
“别吓坏了她,只要跟在后面,看看她去的什么地方,或是去干什么的,就可以了。”
“好!等会儿房间里会面。”
麻金甲推开房门时,满脸都是笑容。
申无害躺在炕上没动:“怎么样?”
麻金甲笑了笑道:“底下就全瞧你的了!”
申无害道:“那女人干什么去了?”
麻金甲笑道:“买药。”
申无害道:“买什么药?”
麻金甲笑道:“伤药。”
申无害道:“买副药要去这么久?”
麻金甲笑道:“买一副当然用不着这么久。”
申无害眨眨眼皮道:“你大概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进药铺子买药吧?”
麻金甲笑道:“你这句话的意思我听不懂。”
申无害道:“否则你何以如此高兴,自从进得门来,脸上几乎一直没有断过笑容?”
麻金甲笑道:“我不是高兴,我只是感到有趣而已!”
申无害道:“是那女人有趣,还是她买的药有趣?”
麻金甲笑道:“都有趣,单是一个女人不会有趣,单是一副伤药也不会有趣。如果一个女人为买一副伤药连跑两间药铺子,向第一家铺子说:‘我家男人受了伤。’向第二家铺子则说‘杀谷子里闹耗子’又如何呢?你听了如果仍然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一点也不觉得可笑的话,那就正如天绝老魔所说:‘算你涵养好!’”
申无害只有承认自己的涵养并不好,因为他不等对方话完,就忍不住笑出了眼泪。
※※※※※
药已煎好。
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
人参并不苦,当归也不苦,很多药都不苦。
很多药非但不苦,有时闻起来甚至还别有一股香味,然而奇怪的是,只要几味药合起来一煎,就永远只有一种气味:又苦又涩。
不过,又苦又涩的药味,在一个健康的人闻起来,固然不大好受,但对一个病人来说,却是一种很大的慰藉。
药是治病的,每一种都能治病,甚至一种药能治好几种病。
一个人生了病,只要大夫不摇头,只要大夫还肯开方子,便表示他的病并非不治之症。
希望和信心,也是一味药。
而且是最好的一味药。
一个人若是对自己先已失去了生存的希望和信心,还能指望别人给他一些什么呢?
三郎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时,忽然缓缓睁开眼皮,他显然是被这一阵药味薰醒的。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脸上浮起了笑容,气色已比刚才好看得多了。
他在灯下望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目光中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
花娘从炉子上端起药罐,用药筛滤去药渣,然后把药倒在一支瓷碗里,小心翼翼地捧来炕前。
她将药碗一直送到他的嘴边,温柔地道:“已经不太烫了,你还是趁热喝了吧,喝下去好好地睡一觉。”
三郎接下药碗,用舌尖试了一下道:“还是太烫了。”
他放下药碗抓起她的手道:“花娘,你对我实在太好了,你这样对待我,我真不知道将来拿什么来报答你。”
花娘脸孔一红,轻轻捏了他一把道:“你又说这些了。”
三郎朝药碗望了一眼,皱起眉头道:“你去问问店家,看有没有枣子或冰糖,替我要一点来,我从小就是怕吃药。”
花娘扑味一笑,掩口道:“瞧你多孩子气!”
她口里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温顺地站起来走了,三郎以无限怜惜的眼光,望着她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端起药碗……
※※※※※
花娘拿着一包甜枣,推开房门。
“三郎。”
她轻轻喊了一声。
“三郎!”
她又喊了一声,三郎还是没有回应。
三郎伏在炕沿上,身躯扭曲,两臂悬垂,那个药碗已在炕前变成一堆碎瓷片,她知道就是喊到明天这个时候,三郎也不会听到这种温柔多情的呼唤了!
她的动作突然轻快起来。
她以熟练的手法,从桌底下拉出一大一小两个包袱,打开其中那一个大的,取出一套男装,匆匆换上,然后,一口吹熄油灯,提着另外那个沉重的小包袱,悄悄出房而去。
这一次她没有带上房门。
她为什么要带上房门呢?
难道她会再回来?
如今,除了三郎交给她保管的那一大叠银票不算,她手上提着的,是五块金砖,是重二百五十两整,单是这些,就已经可以使她成为一个小富婆了。
而在这些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还另外拥有一张可以使她由小富婆变为大富婆的银票。
那是一张十足兑现的银票。
它甚至比金陵天兴银号开出来的票子,还要可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