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孽剑饮血 第 九 章 穷理·天道·大智若愚 [2]
他沉吟了片刻,道:“他说,每一个人都是生来平等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因为出身的不同而瞧不起别人!”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继续道:“在做人的基本条件下,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尊严,而不能够随着出身的高低尊卑,划分等级,也就是说人是绝对平等的!”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那长髯老者,讪讪地道:“那位客官说得很多,小的也不能够完全记得,不过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老爷子,您想想看,小的身为这个客栈里的伙计,怎能照他所吩咐的那样,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他把话说完了,只见那长髯老者右手轻轻抚着颔下花白的长髯,默然沉思,竟似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傻大宝楞了楞,问道:“老爷子,您怎么啦?”
那老者依然抚髯沉思,没有理会他。
傻大宝愕然忖道:“看来这又是个怪人,跟昨晚那位姓顾的客官一样!”
他正在忖思之际,只听得那长髯老者喃喃道:
“人皆生而平等,在做人的条件上,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尊严!”
傻大宝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那长髯老者,正想不再理会他,准备持扫帚将门前的积雪扫去,却听见那老者蓦地一拍掌,道:“说的真有道理,真有道理!”
傻大宝问道:“老爷子,您!怎么啦?”
那老者笑道:“老夫好得很,没什么!”
傻大宝不解地问道:“老爷子,你认为那位客官所说的话有道理?他并非在胡说?”
“怎么会是胡说?”那长髯老者肃然道:
“这一番话大有道理,岂是一般平庸之士所能想得到的?”
傻大宝疑惑地道:“这么说,皇上岂不也是人?难道我也跟皇上一样平等?这岂不是说小的也可以做皇上了?”
说着,他不禁傻笑起来。
那长髯老者肃容道:“孟子曾说过这么几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的意思里还未完全说出人皆生而平等的真意,但是每一个人确实是应该平等的,你岂不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人只要有毅力、有恒心,有什么事做不到?皇帝老儿又算得了什么?”
傻大宝吓得伸了伸舌头,道:“老爷子,您这么说,小的可不敢听,别让官府里的人听见了,抓去要杀头的!”
那长髯老者看到他这付样子,心中不禁暗自叹息道:
“现在我倒也分不清楚,人到底是要聪明的好,还是愚笨的好?聪明如那个客人所说的人皆生而平等,他那种智慧必能使他有一番大的作为,愚笨如这个傻大宝,他的愚笨却使他永远安于现实,不求上进,料想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必然也仅是一个伙计,可是他却少了许多痛苦,那面对人生绝望的痛苦!”
他眼中现出一片迷茫之色,凝望屋外自空中飘落的片片雪花,沉思道:
“具有大智慧之人,穷研人生哲学,而能发现人生无限深远的痛苦,然而愚笨之人却只昏昏噩噩的终其一生,眷恋着与生俱来早已被命运安排好的生活一直到死,这两种人那一种才算是真正的聪明?
人,到底要做那一种人?是要作个平凡庸碌一生的人呢?还是作一个反抗命运、洞澈人生奥秘的人?”
一时之间,他整个思绪都回转在这个问题上,可是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问题抛诸于脑后,忖道:
“反正这场大雪不会就此停止,我也不急于赶路,无论如何,面对如此智慧之人,不能轻易错过,总要与他见上一面,谈说一番!”
他意念一定,于是决定让傻大宝带着自己去见一见那个客人。
抬起头来,他只见傻大宝双手握着扫帚,已快将门前石阶上的积雪清扫干净。
他轻轻咳了声,道:“伙计!”
傻大宝闻声抬起头来,问道:“啊,老爷子,您有什么事吗?”
那长髯老者道:“你可否暂时放下扫雪,带领老夫到那位客官处拜访他一下?”
傻大宝道:“您说的那位姓顾的客官?”
“哦!他姓顾?”那长髯老者:“你去瞧瞧,如果他已起床,那么便传话进去,说老夫想和他谈谈!”
他话声顿了顿,道:“你对他说,老夫姓梅,草字逸夫!”
傻大宝嘴里念了念那老者的名字,道:“梅老爷子,小的认为恐怕有点不妥!”
梅逸夫微愕道:“有点不安?莫非他……”
傻大宝道:“那位客官昨晚冒着风雪步行而来,在路上滑了一跤,摔得好重,肩背上都肿起一大块,他昨晚又喝了不少酒,此刻恐怕还未醒来!”
梅逸夫轻抚长髯,道:“哦!原来如此!”他心中暗自忖思道:“天道不公,以如此大智慧之人,竟连匹马代步都没有,在大雪之夜,还要步行而来!”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忖道:“其实以他的那种思想,绝不会被人所接受,尤其如此智慧之人,自然不肯向任何人低头,他的落魄也将是必然之理了!”
傻大宝不晓得他心中想些什么,听到梅逸夫叹气,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未能替他带路所发;略一犹疑,傻大宝道:“老爷子,如果您一定要见他,小的去问问看,如果他已经醒来的话!”
梅逸夫听了傻大宝的话,才晓得他误解了自己叹息的意思,他也懒得向傻大宝说明,顺着他的话,说道:“老夫虽非郎中,但是跌打损伤之类的小恙,老夫相信是可以治得好的,你如果看到他已醒来,便说老夫可以为他治病。”
傻大宝喜道:“老爷子,您还会治病啊!那位客官昨晚便对小的说过,要小的一大清晨,便去替他请一个郎中来,小的刚刚起来,正愁雪下得太大,不方便出门,谁知……”
梅逸夫微微皱眉道:“好了,你这就去吧!”
傻大宝道:“老爷子,您要不要跟小的一道来?”
梅逸夫想了一下,道:“好吧!你带路。”
傻大宝领着梅逸夫往里面行去,还未走到甬道尽头,左侧第三间房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个虬髯满面、脸色黝黑、身形高大的老者探首出来。
他一见梅逸夫,连忙躬身道:“老主人,您早!”
傻大宝只见那身形魁梧的大汉正是昨夜御车而来,载着那两个美丽少女的香车上坐着的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