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2]
小王子实在弄不清李益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了,李益支持他在突厥中站起来,他也必须对李益作全力的支持。
所以他表示很明显:“李公子,家母为突厥女汗,小侄却是半个唐人,治突厥为继母职,保边境安静乃为父分忧,小侄都会兼顾的,只是小侄身为突厥部酋,不便再涉及大唐的事,家父也不会太清楚,该怎么办,一切都唯公子之命是从便是。”
话说得很明白,李益很高兴,笑道:“殿下果然明理,那我就不再多说了,该怎么办,殿下从速准备,据我预料,史仲义在明天一定会来找我,将边境不宁的讯息来告诉我,作为暂缓易戍的解释,那也是我准备下手的时候,殿下只有一天时间去准备,最好要快一点。”
小王子笑道:“小侄知道,公子放心好了,大家扎营地虽在青玉湖畔,但是西莫尔的大军屯兵居延海,最迟两天可达,东莫尔人如若与史帅另有所谋,一定也会秘密挥军进侵,他们的领地在贺兰山下,如果双方赶得巧,可能也会在白亭海附近碰头。”
李益在脱欢儿女汗帐中,已经研究过大概的地势,笑笑道:“所以只要行动迅速,此举一战可定胜负之数,还是在河西这几万大军帮谁,东莫尔汗原以为是帮他的,及至碰了头,河西易师,敌友之势立转,必然会全军覆没,殿下趁机而取之,大势可定,而且吐蕃人如果要支持东莫尔部,又是西莫尔人首当其冲,殿下只要运用得当,不出几年,突厥的盟主将非殿下莫属矣!”
他虽是文人,但是头脑清楚,见事深远,将敌我的情势了如指掌,小王子这次是心服口服,身不由主地屈膝一跪道:“全仗李叔叔提拔成全。”
这是他第一次改口称李益为叔叔,而免去了公子那个客气的称呼,也表示了他心中对李益的态度由钦佩变为尊敬了。李益没说话,扶他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就带着卢安走了。
这个大胆的计划,却把卢安吓破了胆。
等到了没人处,他才低声问:“爷!你真的要这么干?”
李益微笑一声:“不干行吗?你比我更清楚,史仲义是姨丈一手提拔起来的,姨丈视他为心腹,把他当作了自己人,如果史仲义勾结胡人,意图不规,姨丈会受到多大的牵连?如果他不是我岳丈,倒也罢了,我也犯不着冒险拼命来多事,但是我偏偏却跟你家小姐订了亲,不错!我说过,这也是事实,朝廷派史仲义来。原来为了监视姨丈,接替姨丈的兵权,所以才处处给他方便,但姨丈又全无机心,终于把大权落在史仲义的手中……”
李益在心中捉摸着,卢安是必须要收服的一个人,虽然他已经是自己的人,但是他毕竟出身于卢府的家奴,在私心中仍是偏向着卢方的,而且目前还有着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必须要卢安去办的,因此李益要找出一个使卢安完全信得过的理由,就在李益的思索的时候,卢安却开了口:“爷,史元帅是朝廷派出来的,怎么会勾通胡人呢?”
李益心中一动,卢安是个很细心的人,才会想到这个关节上,这就好办了,细心的人,可以联想很多,省却自己许多口舌,而且幸好他没有参加王慕和与脱欢儿女汗的密谈,不了解太多的内情,史仲义联结东莫尔汗以制西莫尔,在突厥本部间制造矛盾,在制边的方略上不失为良策,朝廷必然不会反对,而且也可以中辍朝廷易戍之举,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地做了,可见此人的确是个将才。
如若李益跟这件事全无关系,也必然会赞成史仲义的做法的,正因为抵触了李益的计划,所以李益必须要破坏史仲义的行动,卢安的一句话,勾动了他的心思,笑了一下道:
“问得好,卢安,你也看得出来,当这个河西节度使实在比在长安做个中书令神气,姨丈奉旨内调,在官职上是升了一级,在权柄上,则大大的削减了。”
卢安对此倒是也有同感,点点头道:“爷说的是,小的也有这个感觉,老爷在河西时,山高皇帝远,大权在握,谁都不怕,回到长安,虽然位列三台,却还要提心吊胆……”
“所以别的节度使很少内调,也不想内调,姨丈却为什么要接受呢!”
“这个小的不清楚,但老爷接到旨意似乎很高兴。”
“不错,他是很高兴,因为他在河西已经无法待下去,大权为史怀义所握,干下去也没意思,能够升官调走,自然是求之不得,而且这时候走是聪明的,河西以外四郡,仍是以姨丈为主,不知道大权旁落,挟着这点本钱,在京师还能混一混,要等到被史仲义挤了出去,那方真正的惨了,节度使被副将所代,连命都保不住的例子很多,姨丈能够保住本身的富贵而退,还会不高兴吗?”
他见卢安已经入道了,兴趣更高,笑着道:“何况史仲义很聪明,他并没有表示自己是朝廷派来的,对外仍然自称是姨丈的部属,看起来似乎是他的忠厚处,实际上却奸得很,因为这样一来,原先附从姨丈的几个郡,看在姨丈的份上,仍然以河西为依归。”
卢安不解地道:“这没有什么不对呀!”
李益冷笑道:“这当然没什么不对,但朝廷的本意并不是如此的,除了河西之外,朝廷在另外四郡也都遣了人,意思是要他们一一取代原先的主帅,使军权全归朝廷的节制,史仲义自己成功了,却没有这个打算,因为另外四郡的全部兵力,加起来超过河西本部,假如那四郡的人完全为朝廷所控制了,他这个节度使也神气不起来了。”
说着伸出一只手掌,就着月光,扳着拇指:“我这么比喻好了,河西是拇指,比任何一根手指粗壮有力,如果那四郡有一处不稳,以河西之力可以制止他,如果河西不稳,合其它四处,也可以制住河西,这互相牵制之用,就是朝廷制边的本意,你可明白?”
卢安连连点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这就好,史仲义得了势,却不愿其它四处的人得势使自己受了牵制,所以他利用姨丈的关系去交好其余四郡,而且也使得那四郡的接替人手无法爬上来!”
“爷!这个小的就不懂了,史仲义跟那四郡似乎都不太对,又怎么能管到那四郡的头上去呢?”
“我原来也不懂,因为史仲义仿得很聪明,姨丈没告诉我他是被史仲义挤走的,但他自己心里明白,只要能把持住另四郡,保住那四个小镇的地位,对河西多少还有点箝制的力量,所以姨丈对那四个人书函来往,总是提醒他们注意,叫他们提高警觉,不要太放纵自己的部属,不要轻置留后,事必躬亲,不要让部将掌权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