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1]
襄子是从魏军包围的方向突围的,魏军没有阻拦他,因为襄子的军容没有溃散,仍然具有很强的战力,如果力阻的话,很可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他们不肯做这种傻事。
韩军就在邻近,见魏军不动,他们自然也不肯拼命。所以智伯虽胜了,不是全面和绝对的。
他自然很生气,召见两国的将帅,严厉斥问,怪他们不尽力。放走了襄子,留下后患。
韩魏两国的主帅自然不服气,他们辩说智伯行动时不知会他们一声,使他们有所准备,而且,攻下晋城是利于智伯的,他们全无好处,自然犯不着拼命。
智伯更为生气了,大骂他们背信而无知。事前已经谈好了条件,晋城虽归智伯,但是赵地所有相邻两国的属地是属于他们的。
是属于襄子所领之地,襄子逃走了,那些双方的主权义易,约定所应两国的土地,需要他们自行去设法,智伯不再帮忙了。
这当然是很赖皮的说法,但是智伯有他的理由。他指出韩魏两国,这次虽然发兵合作攻打襄子,却别具用心,他们从未跟襄子正面接触冲突,每处都是智伯攻下一地,他们才跟来虚张声势一番,智伯没有得到他们一点帮助,却要供应他们大批的军需。
智伯更坦率地指出,两国别具异心,按兵不战,保存实力,坐视河东与赵军相持,等待两方元气大伤之际,他们好在中间渔人得利。
两国的主帅在率军出发时,的确是受到国君如此指示的,国与国之间交往,本来就是以利害为重,没有什么道义可讲,智伯未尝不清楚,可是两国按兵不动,放走了赵襄子,才使它忍无可忍,当面叫了开来。
那场面自然很难堪,一言不合,双方拂袖而退。
文姜对盛怒的智伯道:“伯公今天不该对他们把脸抓破的。两国的重兵都在赵境,伯公虽然已经占有晋城,尚未能真正的控制,襄子的势力未除,伯公岂非要三面临敌?”
智伯叹道:“预夫人,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如此,不能再敷衍他们下去了。我已经检点了一下晋城的仓库,发现其中存粮并不多,支持不了多久,若是再要供应他们,几天就光了,所以我必须赶他们回去。”
“伯公不是说襄子粮食很足吗?”
“他是有不少,可是由于两国未作拦截,襄子得以从容载走了不少,剩下一些是未及捞载的,自然有限了。”
“那怎么办呢?我们还能支持得下去吗?”
智伯道:“短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幸好秋收已临,民间的禾麦已可收成,我可以向民间征收去。为了节省开支,我们不能再有额外的负担。而这种的情形还不能给人知道,故而我只有向他们翻脸发作,叫他们滚蛋了。”
文姜道:“只怕他们未必肯乖乖的走路。”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只有先稳下来,等把粮草充实了之后,他们再赖不走,我就用武力逐他们走路了。这次胜利,幸仗夫人的妙计以及预先生精良的训练,要是靠他们,那就完蛋了。”
文姜和预让无言而叹,他们总算也知道谋国之艰了。事实不能看表面的,若非得智伯器重,参与一切的机密,他们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会为智伯的胜利而欢呼的。
智伯的士兵们是不知道内情的艰辛,他们都被胜利鼓舞着,兴高采烈的庆祝着,攻占了晋城,虽然走脱了襄子,他们并不担心。晋城是襄子的根据地,失去了根本,襄子已不足为取了。
他们没有考虑到襄子仍然拥有着数万军队,襄子也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他发誓要回来的。
智伯在晋城的发展并不理想,虽然得到了一小部份的藏柢,暂时可以解决军需的困难,但是无法续追襄子,一鼓作气,彻底的消灭他。
韩魏两国的军队集结在晋城附近,迟迟不肯退去,他们所持的理由是未获既得之利,必需留下继续截堵赵襄子,且他们也的确是在部署行动,向襄子退走的方向派出了大批的斥侯,刺探军情。
有他们隔离了赵襄子,智伯可以喘一口气,从事充实军需的工作而暂时不反扑,所以智伯也就没有积极地催促他们离开。
但是集粮的工作遭遇到了困难,原也是那一次决堤,虽然把赵襄子逼得狼狈而遁,但积水三尺,多少也造成了一些损失,尤其是近郊乡下的一些农田,成熟的田禾,未及收割就被洪水淹没了。
智伯为了收扰民心,还拨出了自己的军队去救济受灾的民众,不足的粮食只有遣军远出去抢收,那些地方的统辖谁属未明,不会主动来缴交,所以必需要使用一点压力,才能征到所需的粮食。
就是这要命的军需问题深深地困扰了智伯,使他的士卒们疲于奔命,所幸韩魏两国的军队渐渐地离远了,他不必把大部份的士卒集中在晋城作防范,而且晋城的百姓们对智伯也感恩戴德十分拥护,使他多少有了收获。
占领晋城一个月,征粮的军卒回来了一半,征收的成绩不错,已数月之需,另一半在外的军车们也有兵书呈回,说他们征粮的成绩很理想,智伯很开心。当夜在城中设宴庆功,也下令犒赏士卒,酬谢他们的辛劳。
智伯当席宣读了一连串的军报,说再过半个月,等各处的部队集中,由河东调来增援的新军也可以到了,会合之后,追击赵襄子的残余,一统赵国,指日可待,再挟胜利的余威,进军中原,将不难成为天下的霸主。
这些话,在从前听来,不过是个梦想,现在逐步地成为事实了,这是一个使人兴奋的事实。
智伯按功论赏,预让夫妇当居第一,这也是不争事实,所以预让夫妇立刻就成了大家敬酒的对象。
智伯及伯夫人亲自敬了一杯酒,接着是他的僚属、门客,每个人都上来表示敬意。
预让也实在高兴,他以一个流浪江湖的剑客,一变而为号令三军的将帅,这际遇太不凡了,虽这是他凭本事挣来的,但若无智伯的赏识与推重,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文姜也是一样,她在范邑的地位不低,但只是一个庸俗的贵妇而已。跟了预让,只不过是找到了中意的男人,可是智伯给了她一个不朽的机会,参与了英雄事业的开创。
夫妇两人都受了智伯的祝贺与感激,也没法子推辞别人的敬意,他们虽然是好酒量,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的敬酒,终于双双醉倒了。
不但是他们俩夫妇醉了,智伯夫妇以及与席的人都醉得差不多了,甚至于营中的军卒们,也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