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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童道,“我姓岳,叫岳不群。”
马掌柜返身去后屋柜台下面找酒,口中兀自赞道,“好,好,好名字,果然是卓尔不群。”说话间端出一个坛子,接过岳不群手中的银子,将酒坛递过去。这一坛确是好酒,酒店中登时飘满了一阵熏香,与在座诸人所饮之酒可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邻座那年轻的读书人适才半天未言一句,此时却从书中抬起了头,问道,“咦?掌柜的,刚才我进来时分明说要这里最好的酒,你却为何不把此坛卖给我?”
马掌柜道,“实在是对不住这位爷,不是小店不卖,这坛酒是人家先订下来的,我这里就这一坛了.”
那书生道,“真是岂有此理,我先到此,你就该给我这坛‘竹叶’!”
马掌柜心中有气,心道,亏你枉读诗书,却在此胡搅蛮缠,才真是岂有此理。但他依然陪笑道,“这位爷,真是对不住,实在这一坛是华山宁大侠三个月前就来小店订下的。我托人从云南千里迢迢的带来,就只有这一坛了。”
那书生哼了一声道,“哼,我先到的,就应该给我。你想用华山派的‘宁’大侠来压人么?”他‘宁’字说的甚重,颇有讥讽之意。
旁边岳不群一直未说话,此时听到说起了师傅,拱手道,“这位台爷真是想要,这坛酒就让给了你吧。”转头又向马掌柜道,“马掌柜,你再另给我一坛普通好酒就是了。”
那书生奇道,“咦,你不怕你师傅责备么?”
岳不群昂首道,“师傅一向教我们要礼让为先,他知道了不会责难我的。”直听得一旁的商人和汉子都点头赞了一声。
那书生一声冷笑,道,“好一个礼让为先!这么小的年纪,就会来收买人心了,他日那还得了!”眼见岳不群抱着酒坛向自己桌子走来,偷偷在桌子下面伸出一直脚去。岳不群跟随师傅学艺已过两年,眼聪目明,远过常人,早就看在眼里,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向旁边一让,绕了过去,仍将酒坛向桌面放去。
却明明已经绕过了,那书生脚下不知怎么的一搅,岳不群竟然躲不开去。只觉脚下一绊,立足不稳,向前跌去。那书生一手持书,在他手腕上触了一触,已将酒坛接了过来,口中笑道,“多谢,多谢。”岳不群却被这一绊一触,重重的摔了出去。这一跤摔的好不疼痛,一时间抚着脸,怔怔的愣在地上。
众人这才看明白,这少年书生身怀绝技,是来显本事的。华山派威名显赫,百年来无人轻视,敢来华山脚下撒野的人,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见那书生兀自摇头晃脑道,“好酒,好酒。”
岳不群定了定神,回思那一绊一触,也不甚快,但神鬼莫测,自己实是摸不到半点头脑,心知这是极高明的武功,自己万万不敌。但他人小心硬,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昂首从容道,“台爷喜欢这坛酒,我华山派自当礼让为先。但若你是恃强抢夺,我也不能任人欺侮。”
那书生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孩家聪明的紧,知道我‘酒仙书生’不能以大欺小,所以在这里硬撑场面。”
岳不群依然从容道,“晚辈自知不是台爷对手,但这是晚辈入门时间尚短之故,不敢因此堕了华山派的威名。你还我酒来!”说罢向书生一步一步走去。
那书生也没想到岳不群小小年纪,竟有这等硬气,一时间无话可说,拍破了酒坛上的泥封,拎坛过顶,坛口一侧,美酒向瀑布一般直倾而下。他张开嘴,骨嘟骨嘟的全吞在肚中。在座诸人几时见过此等喝酒之法,俱都愣在当场。岳不群一时间也滞步不前,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那酒坛甚大,倒了半天也不见竭止。那书生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不需换气,只骨嘟骨嘟灌个不停。眼见坛口越倾越斜,片刻之间一整坛酒已全被他吞入口中。
那书生拍拍微隆的肚子,笑道,“来,你来把酒讨回去呀!”
岳不群一怔,道,“你既已灌入肚中,我也就不与你讨了。台爷这般争强好胜,晚辈自知不如。”
这回轮到那书生一怔,笑道,“好!华山派果然有些门堂。小兄弟,请你带个话给风清扬。三天后月明之时,让他来此与我比划比划。”
岳不群摇头道,“风师叔此刻不在华山。”
那书生皱眉道,“那你告诉他三个月后到岳阳醉仙楼来找我!”
岳不群道,“华山派不与人枉争胜负,敢问台爷与风师叔……”
那书生渐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头道,“让你传个话,也有这许多噜唆!你只把话带到就可以了。”说罢也不等岳不群回答,拎起桌上书本扬长而去。
岳不群站在当处愣了一刻,向掌柜另要了一坛酒,也匆匆离去。身后隐隐传来那商人的声音,“……,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一定是号人物。”
岳不群抱了酒坛,一路加紧脚步,不一刻已回到华山。
迎面一扇大门,门上有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剑气纵横”,笔力雄浑,奔腾欲出。门前两只石狮,左面一只神态安详,意甚闲暇,右面一只却是张牙舞爪,直要跳下来吃人一样,两只俱雕的极尽神韵。岳不群想起刚入门时师傅告诉他,当年两个师祖就是看到这两只石狮而各有启发,从此分争不下。
过了正门,有东西两排房舍遥遥相对,相隔里许。中间又有会客,练武,议事,藏书诸厅。只是华山派分宗以来,两宗在东院西院各设了练武之地,是以练武厅反而闲置下来。岳不群属气宗,所以进得门来直奔华山西院。
就快走到一间房舍门前,只听见里面师傅笑道,“准是不群这孩子回来了。他人未到,这酒香先……,咦,这酒香不对么?不好,这酒味大大不对!”
岳不群推门进屋,见房中坐了四人,从右边数来,是剑宗赵清雷,气宗叶清查,气宗霍清明,最左边一人神色惶急,探头张望,正是师傅宁清帆。
岳不群一一行礼道,“赵师叔,叶师伯,霍师叔好。师傅,我回来了。”
宁清帆一付气急败坏的模样,道,“不群,这酒不对吧!这不是上好的竹叶!”
赵清雷在一旁笑道,“宁师兄,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馋酒。”
叶清查也笑道,“看你这一付急相,岂是修性有成的高人?我看不群这孩儿虽只十来岁年纪,论起沉稳厚重已比你这做师傅的要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