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青山碧血 [1]
人还未到身前,陆灵舒即觉一股寒风,如置身冰山雪窖,扑面而来,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但他已勘破生死之念,凝神思虑,猛可里双足一弹,拔地而起,离地一丈五六,阙光剑划出一溜银彩,环身一绕,翻身疾泻而下。
老人身随掌进,势若排山,掌带雷声,惊心骇目,但是灵舒已避开掌风正面,顿使这一招,成为无的放矢。
老人狂笑一声,缩掌成拿,想硬接舒儿凌空一击。
少女惊咤:
“提防他伤你天庭!”
这一句,倒提醒了灵舒,遂趁势疾落,阙光翻身而出,变成左足点地,就势前倾,老人只有一只独手,再快也得减少半分灵活,只有缩手挥袖,用类似束湿成棍的功力,朝剑身震来。
一记猛攻硬接,双方都如碰蛇蝎,一触即退,灵舒虎口发热,但老人衣抱被削落手掌大的一块袖布。
陆灵舒惨笑道:
“祖母阴灵相助,让孙儿手刃仇人!”
这声音,在深更夜静里,显得至为侈厉,使人听去,不免毛发快然。
独臂老人,阴险成性,杀人如麻,掌心中,已扣了一物,一击未逞,立即游身疾转,把舒儿紧紧裹定。
黑纱女朝身旁少年娇笑道:
“苏世伯到底与众不同,离魂沙和他那独门步法,都是要命之物!”
场中灵舒,心里一动,怀抱宝剑,如龟峙渊停,静以制敌。
地上尘沙突起,随着老人,愈转愈多,似沙漠里,突起旅风,将人裹定,老人独臂微抬,几丝轻微破空之音,随手而起,但为风声所掩蔽。
灵舒一挥剑,突闪出无数银雨,朝外一撑,旋风银雨,外挤内扎,互见消长,双方均以极快身法,作生死之搏。
但舒儿骤感脑胀,神剑招数,力不从心,才知道自己的剑术,尚无法完全祛去敌人的毒沙,随着呼吸出入已略有沾染。
老人阴森森的不时发出冷笑数声,风柱盘绕,压力暴长,迫使灵舒护身剑幕,渐次萎缩。
黑纱女缓移莲步,腾慢走近两人剧战之处,那少年,虽然脸上刻板,毫无表情,从他那犹豫不决的脚步看来,即可知道他满怀愤嫉。
灵舒已愈感不支。
老人却把身子转得愈快,四方八面,几乎都是他的影子,眼看舒儿危急异常。
黑纱女微微抖了一下,那情形,似是关心灵舒,但因身旁少年,一步一趋,监视得十分严密,使她有所顾忌。
正在此时。
陆灵舒的剑幕,已被老人掌风,压得往南边一退,阙光如电,朝少女身前骤落,老人掌风,也如石火电闪,跟踪而进。
黑纱女一声娇咤:
“还不丢剑!”
玉腕微抬,挥掌朝舒儿前胸拍去。
那死脸少年,似表无限欣慰,不住点头,可是舒儿前扑时,原是飞跃之势,余势已尽,沿着弧形直落。
少女打出的掌风,分寸拿捏极准,狂飙贴地飞出,但舒儿已从上面避开,紧跟着她微一闪身,舒儿正好落在她的身后。
前扑的独臂老人,几和少女掌风,碰个正着,一声狂吼,独袖一挥,身子朝左旁直穿而出。
就在此时,那独脚老人,正好站在怪驳之夯,他拿指朝着这怪物肚下一捏,“冬冬”异啸连声,怪兽已人立而起,纵高逾两丈,如天马横空,虎牙爪怒张之下,口里喷出一股奇腥白雾,朝灵舒头上扑来。
这孩子,懂得此物猛逾恶狮,此刻已无降服它之力,蓦地一翻身,疾朝少女身旁闪去。
怪兽怒不可遏,狂吼一声,前爪落地,石碎地陷,倏地又把身子朝上一弹,竟不顾少女身子挡着,狠狠冲来。
少女反手抽剑,紫光脱鞘而出,左手微扬一阵阴寒之气,朝着那怪兽腹下,激射而至。
重逾数百斤,力能生裂虎豹的恶驳,被少女这一击,竟如断线风筝,扑落数丈开外。
身旁的少年,突然扔转身来,朝少女冷声问道:
“绛姊,你可知道,神驳确是家母心爱之物,普天之下,无人敢动它一根毛鬣,如果被你打环,我们如何向她交待?”
少女微扭柳腰,手上却提着一柄三尺来长,紫光夺目的利剑。
未开言,银铃笑声悦耳,黑纱随着笑声,不住飘拂,如姻笼灼药,动人已极。
她那美丽的身材,刚好障着灵舒,似怕自己的爱侣,把人伤害。
笑声一过,她语音突然变得冷峻,似含着质问神情道:
“神驳如果把我伤了,你又怎样向你母亲交待?”
“它是灵兽,如何会无故伤你?”少年语音已变得缓慢,似乎也带着三分胆怯起来。
“苏明师兄,驳的性情,你是否摸熟?”
“这个,我比绛妹明了!”
黑纱女冷哼一声道:
“只怕未必,驳性残酷贪婪,虽受小惠和强力,可以慑服一时,但是一闻血腥及有机可乘时,凶性毕露,适才如果我不用掌力制止,被它虎爪一带,别说人是血肉之躯,就是一块巨石,也难禁它一击,想不到还会惹出你那冷峻话来。”
苏明见她当着婢女和自己的家人,无情斥责,似乎也激起了真怒,立即冷语相向道:
“我如果在你身边,什么事你就得听我规劝!”
少女笑道:
“凡事总得依理,你看驳儿并未受伤,还生个什么气呢?”
苏明忽道:
“这少年,我不能饶他。”
“谁还脱得出你我手下?”话语说得极慢,又是清脆柔和,悦耳动听之极。
少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欢声道:
“二十招一以内,我要拿他喂驳。”
怆然一声,苏明的腰身上,银光几闪,手上立多了一柄长约三尺,宽逾两指的怪剑。
黑纱女柳腰微扭,绿罗裙长几及地,微一摆动,立从旁边闪开。
灵舒毒势本已发作,但在少女横着自己的前面时,她手指微微一弹,飞出一粒豆大丹丸,正好落在自己手上,虽然暗里奇怪,却忖出与自己毒伤有关,赶忙纳在口里,用吐沫咽下。
丹田里,一片清凉,扩及全身,头脑疼痛,瞬即消失,不由暗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