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部 新帝衣 [4]
余律令有条不紊地详细解释那件青铜器失败之处,宇宇铿锵,听来甚有道理,何大碗毕生只专注于如何炮制汤面,又哪懂得如何鉴赏工艺品,在余律令一番陈词之下,只得呆在当场不懂辩驳。
余律令能够高傲自负,所恃的是他博学多才,对每件事物都有精辟研究,有其独特的见解,而且他也实事求是,讲求价值、实用,不将垃圾胡乱赞扬,相对何大碗的胡诌一番自然更能使人信服。
城民听完余律令的解释,正不知如何继续辩驳之际,余律令已迳自说道:“你们一生只在某个圈子内营营役役,当然不明白不属于你们圈子以外的事物,不明白可以同情了解,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求甚解,以为自已知道明白便胡说八道一番,这种态度则绝不能原谅,正如我是这里的城主,如何决策对抗敌人,争战取胜,你们要是理解的话城主便是你们,而不是我余律令!”
余律令费了一番工夫,也是兜个圈子来指骂城民不了解他的争战策略,可是城民还是看紧自已的家园将要被侵占,高呼叫道:“那你有甚么必胜的策略?连属于你们余家的长老余蠢都将你出卖了,我们还能够信任你可以保我们不死吗?”
余律令说道:“这是天下间最白痴愚蠢无知的问题!任谁都知道战争必有胜负,就算是我余律令又如何?你们知道我余律令就一定必胜吗?别天真了,你们既早不满于我,应该早便预计要是我失败后会有何后果,如今还可以把责任推卸,当我踏出这城门一步后,这城池最终的下场便是你们昨日不信任我余律令的后果!”
叮当的打铁声响依然不断,余律令迳自走过去那赤膊少年跟前说道:“整个‘剑鞘城’连百姓平民及战兵加起来逾四十万之数,四十万个废物,就只有你一个比较像样。”
虽然获得余律令亲口赞赏,可是少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不瞧他一眼,高傲的态度比昔日余律令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几日前余律令路经此地替他手上铸造兵器起名“传奇”,当时的少年也有一点简单反应,如今却对赞扬充耳不闻,前后比较虽说不上甚么大转变,但也着实有点异样。
余律令双目失明,多年来已训练出嗅觉及味觉特别灵敏的能力,他深吸一口气,只觉一阵血腥味荡漾,虽然淡淡的并不浓烈,依然瞒不过他的鼻子,便伸手过去按住他持着铁锤的手道:“你的耳在淌血,为何?”
任环境如何恶劣,如何变迁,少年一直不停下的双手终于被按停下来,昂起头拨开额前长发,只见他星目含愁,脸容苦楚,小小年纪便像经历了无尽凄酸一般,令人看了也会感染到他心底的悲哀而心情悸动。
少年唉然叹谓,忽然便掉下一颗眼泪,余律令也“感觉”到了,只是一脑子问号,以他的智慧也无法解答少年为何要落泪,只好再问道:“竟然有事值得你难过?”
手握“传奇”的少年答道:“力臻完美,力求创新,开拓前人不敢走的艰难道路,这全是做人应有的态度,可是纵使你能一丝不苟,每事每物都要十足完美,别人不明白、不能跟上步伐配合,只懂躲在一边说些闲言闲语指骂嘲讽,实际上自己却没有做过甚么事情出来,对看这样的江湖,我焉能不悲哀了焉能不流泪痛哭?”
少年说话中似在同情余律令,把他过去的失败归咎于其他人未能配合他的智慧,也未能像他一样对事物有极高要求。
余律令说道:“就因为怕冷嘲热讽影响自己的信念,怕误听谗言动摇自己相信的真理,所以你就把自己耳膜弄穿,失聪了便甚么闲言闲语也听不到,勇气着实可嘉。”
少年瞧见余律令说话的口形,了解他要说的话,答道:“不但止是谗言和各种讽刺的话,就算是颂赞的美言也是一种毒药,过往的余律令被赞美得有如完美无瑕的人,令人对你寄予莫大期望,你也只能努力向自己、向其他人证明你的过人实力,可是今日却沦落至这下场,为避免重蹈覆辙,我不但会每天提醒自己不要沉迷颂赞,更不会以登基为帝作为我人生目标。”
余律令道:“不沉迷颂赞、不被谣言影响,只专注在自己的专长处努力拓展,你做对了,也做到了,可是为甚么不想做皇帝?”
“传奇”少年道:“人复杂多变,也没有几个像我们一样完美的人,做皇帝却要倚这些愚蠢的人为自己开拓江山,最后还要费尽心思为这班愚蠢的人建立更丰盛的家园,实在不值得。”
余律令说道:“人心难测,也的确不如铸造一把神兵利器容易掌握,或许这是一条正确的路,不过我敢说,到最后你退是要走上争霸之路。”
“传奇”少年问道:“为何?”
余律令答道:“因为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传奇”少年略一犹疑,似在揣摩余律令话中含意,但旋即又想到自己还未经历这个阶段,枉自猜想也是自费心思,便不再胡吼揣测,只说道:“你要走了,当‘传奇’完成后,我必会送来给你。”
余律令道:“过去的路我走完了,从今天开始,余律令便会开创新的人生路,新的传奇!”
说罢,余律令转身穿过人群,只见他迳自向城门迈步,一近高声说道:“愚蠢的人,愚蠢的城民,我余律令今天要为你们做一件愚蠢的事了,但我告诉你们,这个城池必定会失守,而我余律令也必定很快会回来,要是你们还不死的话,到时才来向我余律令高呼三声万岁吧!”
也不知道余律令说话的意思,只见他推开城门,一步一步踏上“星河桥”,只见对岸江川十兵尉所带领来的十五万大军已全故集结,一见余律令昂首步出便搭箭上弓,准备要将他来个万箭穿心。
江川十兵尉扬手喝止,大军一直望着余律令大步走过来,任凭他如何神勇,也断不可能以一敌十五万吧?
绝对不能敌,但可以败。
余律令向十兵尉说道:“我余律令以一人,换‘剑鞘城’四十万城民的命,只求没有一人伤亡。”
本来被认为是最顽强难缠的余律令,如今竟然不费吹灰之方便令他投降,双手奉上城池,连带着十五万兵来攻打的江川十兵尉也有点喜出望外,笑道:“先是余蠢带八万兵变节投诚,现在是余律令一人投降,这个城夺来也实在太轻易了,轻易得让我觉得内里必有阴谋。”
余律令道:“就算是有阴谋,你又能够耐得我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