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沧海钓客 [10]
忽然长叹一声,又道:“这份传音入密的功力,实在高得惊人,老朽这点微末艺业,怎敢与她动手?”
要知白头丐仙、妙手诸葛二人,同是内功精深的一代名家,暗忖自己数十年的修炼,也无能达到这等地步,此话要不是出于沧海笠翁之口,简直就不信真有这回事情。当下两人真听得满脸奇容,暗自惊诧不已!只有蒲逸凡心中雪亮,恍如未闻一般,脸上并自浮出一片微微的笑意。
妙手诸葛定了定神,皱眉问道:“笠翁,那玄装少女讲了些什么?”
沧海笠翁道:“她当时只说北岳门下有人,即将要来此间,请我予以照拂,就只说了三言两语,便自挥鞭催骑,绝尘而去,连老朽想问问她的姓名来历,也没来得及!
但也就只她这三言两语,老朽立时想起数日前在这荆襄地面,所发生的一场夺书风波,那场风波,老朽也曾参与其事,当下便意识到可能是蒲小哥迷了路途,或是被人追踪到此,进一面吩咐小徒准备酒食,一面垂钓相待。
但等了半天,却是不见人来,老朽心中未免有些犯疑,遂遵照玄装少女临去所示的方向寻去,果然在离此不远的一处荒郊野地,不但将蒲小哥寻着,同时并遇上了齐兄,当下便坚邀二位来我这蜗居小聚,想不到老朽这去来之间,小徒便遭了人的毒手!”
沧海笠翁话刚讲完,妙手诸葛又接口问道:“数日前这荆襄地面,发生了什么夺书风波?笠翁既已参与其事,想必知之甚详,何不讲出来听听!”
沧海笠翁闻言怔了一怔,暗道:“你这不是有知故问么?夺书之事,陈老二也有一份,这等轰动武林的大事难道也会不告诉你,这倒是怪事?”
心中虽是这样在想,口中却不能不答,略一沉吟,诧声说道:“夺书之事令弟也曾参与,怎么,令弟不曾向陈大兄说过?”
妙手诸葛微哦一声,正容说道:“兄弟离家已有数月,一直未与合弟会面……”
沧海笠翁接道:“这就难怪了!”当下便将蒲逸凡身怀“玄机遗谱”,南来荆襄,所引起的种种事情说完以后,继续说道:“难道小徒之事,与蒲小哥身怀奇书有关么?”
妙手诸葛微皱双眉,沉思了俄顷,正声说道:“据兄弟推想,令徒受伤之事,不但与蒲小哥有关,而且只要蒲小哥舍得‘玄机遗谱’,令徒即可得救!”
此事齐、蒲二人早已成竹在胸,闻言自不感到意外,沧海却是听得乍然一愕,问道:“陈大兄最好不要转弯磨角,究竟有何关连,但请明讲!”他此刻神思错乱,不明白妙手诸葛所说的道理,故而有此一问。
妙手诸葛脸上掠过一片自得的神情,拂髯笑道:
“理由很简单,下毒之人,定然事先知得知蒲小哥要来此地,故越笠翁出去之时,在令徒身上暗下毒手,据此要挟,逼蒲小哥献出奇书!如果兄弟猜的不错,来人当在你这钓庐之中,还留下了他的意示!”
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沧海笠翁顿然恍悟,双眉一紧,神光电扫,忽的纵身一跃,停身在那留有字迹的石壁之前,匆匆瞥了一下,轻身说道:“陈大兄所料,果然不差,来人壁间留示,正是要在今夜三更,以书换药!”
白头丐仙神光匆匆地瞥了蒲逸凡一眼,故作惊愕的“噫”了一声,道:“有这等怪事?小娃儿,这事关系重大,我们也得去瞧瞧,看那石壁上地究竟留的是什么?”边说边拉着蒲逸凡,向那留字的石壁走去。
蒲逸凡见他这么连做带唱的像演戏一样,心中暗自好笑,但知他此举必有用意,当下便也装得一本正经,朝留在石壁上的字迹,注目而视。
白头丐仙装得神情凝重的看了一会,忽然哈哈一阵大笑,转身向着妙手诸葛,响起他那天赋的破锣嗓子大声叫道:
“陈老大,真有你一手!要饭的比你先到一会,并未发觉壁上的蹊跷,你却闭眼一想,即能断的分毫不差,就是孔明重生,也不过如此,‘诸葛’二字,当之无愧!不过……”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笠翁爱徒的伤势,虽然是你设法查出,但却没有施以回春妙手,要饭的认为这妙手二字,似嫌牵强,这样好了,‘诸葛’升上,‘妙手’放下,叫你诸葛妙手,你看如何?”
话完,又是一声哈哈大笑!
沧海笠翁眼见爱徒有救,心情开朗不少,闻言也自莞尔一笑。
妙手诸葛却是慢条斯理,似笑非笑地说道:
“齐兄真会说笑,你前面为我贴金,背后替我洒粪,但不管妙手诸葛也好,诸葛妙手也好,只是你说了这么大一套,壁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兄弟还不知道呢!再说,就算兄弟推断的不错,蒲小哥肯不肯舍书救人,还不一定哩!”
炯炯神光,有如冷芒电射,紧盯着蒲逸凡一瞬不瞬!
蒲逸凡听得心头一激,暗哼半声,当下剑眉轩动,星目闪光,面向妙手诸葛,朗声说道:
“晚辈虽然年轻艺浅,系属未学后进,但对道义恩怨,敢说尚能明辨!眼下之事既为晚辈引起,便不啻罪魁祸首,舍己救人,义不容辞,陈伯父但请放心,勿用杞忧……”
侧脸看了那石壁留字一眼,冷声道:
“但看壁上留字,人石深达三分,功力火候不弱,谅非无名之辈,但这等不敢明面素书,暗使诡谋的下流行径,却是宵小不如,其心可鄙,其行可诛,……”忽然觉得话太离谱,顿然住口不言。
言来义正词严,英风凛然,听得白头丐仙与沧海笠翁,耸然动容,同声赞好,但妙手诸葛却是心神暗震,脸上发热!
白头丐仙突然大嘴一咧,沉声说道:
“小娃儿,为了你一本什么劳什子的奇书,害得人九死一生,几乎把命送掉,现下三更将近,还不拿出来交给笠翁,你还等什么?”
蒲逸凡半声不哼,如言将身穿棉袍脱下,反铺地上,食指暗运真力,在棉袍夹缝一划,但闻“嘶”的一声,抱里立即裂开,从那棉絮夹层之中,取出一本厚约分许,黄缎面的小册子,递给沧海笠翁,歉声说道:
“为了晚辈身怀此物,令高足突遭无妄,想起来晚辈愧疚煞死!老前辈请拿去换取解药吧!……”
忽然想起此书,关系自己一身血海深仇,骤迩失去,顿感悲愤填膺,双手发抖,全身打颤,心中一痛,热泪夺眶而出,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