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沧海钓客 [3]
“沧海笠翁”四字方自入耳,蒲逸凡不禁心头一怔,暗道:“久闻沧海笠翁武功自成一家,以一十八手飞笠绝技,享誉武林,为人淡泊名利,正直不阿,乃是一位隐居水上的沧海侠士,今天既然有幸遇上,倒是要好生向他讨些教益,不可失了礼数!”
念头在心中一掠而过,急忙趋前两步,正容说道:“家父时常提起老前辈英名,无如晚辈过于愚蠢,一时没想起来,今天有幸得识仙颜,晚辈给您叩头请安!”
话罢双膝一跪,正要拜倒下去,忽见沧海笠翁拂髯笑道:“小哥儿不必多礼!”右袖轻轻一挥,顿有一股无形劲力,缓缓逼上身来,逼得精逸凡前倾的身子,拜不下去,暗里一提气,连忙双手撑地,勉强磕了一个头,挺身站了起来。
沧海笠翁望了蒲逸凡一眼,神情倏然一变,脸上现出一片奇诧之色,暗想自己这随袖一挥之力,虽然是信手而出的潜力暗劲,但以对方的年龄来说,就应该随势而起,拜不下地才对……。
忽听白头丐仙怪声怪气地说道:“小的强行磕头,老的假装客气,癞叫化瞧着就讨厌,不知你们老少二人,为的是那一门?”
此语一出,蒲逸凡倒不觉得什么,沧海笠翁却是听得脸上一热,暗道:“这娃儿年纪轻轻的,功力怎的这等深厚?自己一时大意,倒教癞化子从旁取笑了!”
但他究竟是不拘小节的成名人物,心中虽然有点疙里疙瘩,闻言仍自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反唇滤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有什么可笑的?我虽然摸鱼捉虾,却是自找自吃;又不像你天下五湖四海,到处白吃白喝,人家不给,你就行横动蛮,强讨恶要,你说,我要那么大的力气干吗?”
白头丐仙仰脸望了望天色,突然怪眼一翻,道:
“不错,癞叫化一向白吃白喝,老废物,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天已不早,今天你不尽要管吃,还得要管住,等下要不给癞叫化酒醉饭饱,睡上个舒舒服服的大觉,小心我真地动手行蛮……”
沧海笠翁哈哈大笑,接道:“有钱的大户人家俱你强吃恶讨,我这摸鱼捉虾的可见过大风大浪,不怕你行死放赖,不过着在这位蒲小哥的份上,等一下给点残茶剩饭,让你塞饱肚子就是!”
白头丐仙和沧海笠翁都是当今名重一时,德高望重的人物,彼此互相戏谑调笑,蒲逸凡在一旁也听得颇为有趣。
沧海笠翁道:“小哥儿,现在天已不早,蜗居就在此间不远,等下尽过地主之谊后,老朽还有事情请教!”
蒲逸凡闻言暗道:“此人虽然听说极为正派,但自己知之有限,他说有事请教,多半又是为了此次在这荆襄地面所引起的武林风波,以及身怀宝物的下落之事,万一他心怀叵测,觑觎宝物,那可是对自己大为不利,为了免生意外,还是谢过白头丐仙传功救命之恩,设法离开为当……”
他心中这么一想,脸上自然流露出一片犹豫神色,白头丐仙瞧在眼里,心中不觉有气,大声叱道:“好小子,看你年纪不大,鬼心眼到不少,想想看,有癞叫化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蒲逸凡被他点破了心事,自觉尴尬已极,正待讲上几句掩饰之言,沧海笠翁却已接口说道:“癞叫化,你别这么老气横秋,光一张嘴巴责难人!常言说得好,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位蒲小哥几次遭劫,死里逃生,现下能以鉴及前车,惕戒后事,正是他应当小心的去处,也是他聪明的地方,你不赞许倒还可说,为啥反而还责难他?”
蒲逸凡本就尴尬已极,闻言更自羞惭难当,慌忙欠身说道:“两位老辈既然这么说,晚辈只好叨扰了!”
沧海笠翁笑道:“蒲小哥不必客气,老朽这就先行引路了!”话完人动,一掠就是两丈远近!
白头丐仙大叫一声:“好哇!你们两人套上了交情,想把我要饭的丢掉,那可不成!”纵身一跃,抢到沧海笠翁肩旁,来了个并肩齐步,联袂而驰,径向前面一道隐隐地山痕奔去!
蒲逸凡眼望着二人如飞的去势,心中忽然一动,忖道:“我虽经丐仙打穴传功,井巧通了生死玄关,但不知功力究竟加深了多少?前奔二人乃是早已成名的前辈人物,修为精深,功力绝高,脚程一经展开,自然奇快无比,我何不借此机会试试!”
他主意一经打定,便不立时起身,直到白头丐仙与沧海笠翁,驰出百丈以外,才自提气轻身,纵跃而起,展开轻功身法,尾随疾奔而去!
蒲逸凡心意如此,前行的白头丐仙与沧海笠翁,似也存着同样心思,有意考较他的脚程,这三人两起,二老一少暗中一较上劲,身法自然倍加快速。
前行的有如云飘电闪,后追的直似疾矢脱弦,追奔途中,蒲逸凡只觉得精力充沛,身轻似燕,纵腾跨步之间,一跃就是k六丈远近,……。但始终与前行二人差着那么一段距离,无法赶上。
片刻之后,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远近,已来到一处依山带水的所在,白头丐仙与沧海笠翁刚停下身形,蒲逸凡业已接踵赶到。
沧海笠翁回头看了看身形甫停的蒲逸凡,见他虽然经过这一阵疾奔,仍自气不喘,面不红,不由眉头一扬,满面惊异地赞道:“蒲小哥如许年龄,如许功力,老朽真替今尊高兴,十年之后,北岳一派武学,必然光耀天下,领袖宇内……”
几句赞美之言,听得蒲逸凡又是高兴,又是惭愧,当下惶声接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担当不起,异日如有成就,全是齐老前辈所赐!”
沧海笠翁听得怔了一怔,转头看看白头丐仙,只见他满布污垢的脸上,露着得意的诡笑,略一寻思,立时恍悟过来:“我说呢,一个廿不到的小娃儿,那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原来是你这叫化子在他身上使了独门手法。”当下朗声一笑道:“要饭的,真有你一手,就凭这点,也得给你个酒醉饭饱!”
白头丐仙大嘴一咧,故作不耐烦地说道:“那来这许多废话,还不快把我们带至你‘沧海钓庐’好好喝一顿,难道要我呆在这里喝西北风不成?”
就二人这说话的工夫,蒲逸凡已暗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只见此刻停身处的一丈以外是一条宽约四五十丈的清流,水虽然不深,但却流势疾速,顺着一道蜿蜒迤逦的山势,滚滚湍急而下。
那山势并不怎样高峻,但临水一面,却是悬崖削壁,陡险异常,沿流向下望去,一道宛如门墙的石峰,突出在清流之中,石峰隐蔽的一面,此时正升起缕缕炊烟,一条丈来长短的渔舟,就系在那石峰的突笋之上,敢情此处就是沧海笠翁的居停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