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倡义摧坚 [3]
华云龙连忙跟上墙头。
只见城内屋宇鳞比,在月光下,沉沉一片,除了深巷犬吠,寂无人声。
程淑美喘息一声,道:“玉儿住在城北一座‘玄妙观’中,那观中的主持静逸道姑,是贫道之友。”
华云龙随口道:“那位观主,想来也是高人。”
程淑美道:“你猜错了,她不会武。”
说话中,二人已踏着栉比的房舍,来至一栋碧瓦红墙,修竹精舍的道观,虽无广厦高堂,却是清幽一片,确是养病善地。
程淑美领他至后院,道:“夜阑人静,敲门徒然扰人清梦,还是自行进入。”
华云龙点一点头,翻墙至一栋荷池假山,花木扶疏的精舍之外。
抬眼一望,不禁泪盈满眶,心弦震动!
只见神舍内火烛犹明,窗户敞开,阮红玉玉手支香腮,玉容清减,目噙清泪,痴痴的望着中天皓月,神情凄绝!
华云龙心中暗喊:“她瘦了,她是为了我而受辱毁功,她……而我在岘山,却未……”
忽听阮红玉凄声自语道:“今夕何夕?云龙……你在哪里?也会想我么?”
螓首一摇,又自语道:“不!我不要你想我,这样你会不愉快,只要你快快乐乐活着,我……忘了我也行。”
断断续续的数语,包含了说不尽的情爱,那一种至情至性,浑然忘我的感情,又何必斤斤计较对方的反应?
华云龙再也忍不住,泪水籁籁流下,低声呼道:“红玉……”
阮红玉闻声一惊,霍然转头望向他,只是她内功散失,别说华云龙立于花荫之中,即使伫立旷地,也难看清,看了半晌,她凄然叹道:“唉!我思念太过,竟幻出他的声音来了。”
倏然低首,幽幽吟道:“红楼日晚流春水,柔魂常欲绕瑶台,如何梦为相逢少?怕我愁多不肯来。”
古今诗词,至于魂梦相通,已是至情,如今反成微不足道,尤其她一脸缠绵徘恻,神思迷惘,就算铁石人,也得动心。
华云龙泪如泉涌,悄然越窗,行至阮红玉身后,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唤道:“红玉!”
这一连串行动,阮红玉功力已失,毫不知晓,直到他轻抚阮红玉秀发,阮红玉始霍然惊觉。
她回眸凝视华云龙,良久,始才痴痴说道:“你昨天已来过了,不该再来了,来的次数太多,薇妹会不高兴。”
华云龙忽然感到心中一痛,暗道:“她还以为这是梦中,她……我实在是薄情之人。”
他乃重情尚义之人,一激之下,险险一口鲜血吐出,急忙提起真气,运功一周,始平定血气。
功毕,始柔声说道:“薇妹不会不悦的。”
阮红玉螓首一点,痴笑道:“真的?是真的?”继而美目一阵眨动,皓腕一伸,似欲碰触华云龙身体,以证实是否真的。
只是,忽又一缩,但恐证实是假,她魂牵梦萦,念念难忘之人,伫立眼前,只不过是幻影而已,那时心碎肠断,更是难耐。
华云龙噙住眼泪,虎躯微俯,轻搂住阮红玉的纤腰,柔声道:“你信了?”
阮红玉娇躯一颤,突然哭道:“云——龙!”
娇躯一侧,偎入华云龙怀中。
她惊喜交集之下,又觉悲不可抑,亟欲痛哭一场,紧紧抱住华云龙,低声啜泣,刹那泪水已湿透了华云龙的衫袍了。
华云龙手抚她的秀发,柔声劝道:“不要哭,不要哭……”
一时间,他也浑忘所以了。
半晌,阮红玉始逐渐恢复平静,埋头问道:“你好。”
华云龙垂首道:“我很好,你也多多保重。”
见她仍旧紧抱住自己,仿佛只要一松手,自己便会杳然而逝,遂又说道:“我们坐下来说。”
阮红玉在他怀中点一点头,缓缓松开藕臂,目光转动,已见这间屋子似是明间,未设衾褥,一桌四椅,桌上燃着一根细烛,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十分萧条。
他心中一酸,暗忖:“她不应该住在这里。”
阮红玉见他打量室中,微微一笑,道:“我喜欢这样,清爽些。”
华云龙强笑道:“夜已深了,你这样于体有损。”
阮红玉淡淡一笑,道:“我不想睡。”顿了一顿,道:“其实也没有关系,你看我不是很好。”
华云龙凝视着她清减至极的玉靥,心中又痛又怜,怔了半晌,道:“你瘦了不少。”
阮红玉淡然一笑,摇一摇头。华云龙也不知她是指没有瘦损,还是没有关系,怔了一怔,柔声道:“你要……”
阮红玉忽然岔开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华云龙知她不欲多谈此事,道:“是令师领我至此。”
阮红玉早知必是如此,问问只为转开话题,点一点头,道:“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华云龙暗道:“我至精舍外,便未注意他事,想这位前辈关心徒弟,必藏身一边。”
正欲开口,忽觉风声飘然,烛焰摇幌,程淑美已立于室中。
阮红玉悲喊一声,道:“师父!”
纵身投入程淑美怀抱,哀哀痛哭。
程淑美也目噙泪珠,默然抚着阮红玉的秀发。
寂续半晌,忽听程淑美道:“玉儿。”
阮红玉泪面一仰,道:“师父有何吩咐?”
程淑美见她人比黄花瘦,不禁心头一酸,强颜一笑,道:“你先进入内间,为师想与华公子谈谈。”
华云龙心头一跳,暗道:“她是要我将阮红玉的事,摆明一谈了。”
阮红玉也猜出了,将头一摇,道:“不!”
程淑美一怔,佯怒道:“你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
阮红玉忽然悲声道:“师父,咱们回关外吧,徒儿已厌倦中原了。”
程淑美苦笑道:“傻孩子,你难道准备跟为师一辈子?女孩子总要……”
“嫁人”两字,咽住未说,是怕阮红玉失身之后,闻之不安,这却欲盖弥彰,阮红玉更觉心酸,哭道:“徒儿愿侍候你老人家一辈子。”
程淑美叹道:“为师不要你侍侯。”
阮红玉香肩抽动,道:“师父如不要我,徒儿就随便找一处道尼庵,出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