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倡义摧坚 [4]
程淑美促声道:“玉儿……”
阮红玉哭道:“不然就在这里也行。”
华云龙一旁见状,也不由垂泪不已。
只见程淑美楞了一楞,忽然移目瞧他,双目之内,寒芒逼射,道:“华炀!”
华云龙心头一震,应了一声。
但听程淑美寒声道:“你可知我徒儿何以如此?”
华云龙泪道:“晚辈罪不可赦。”
程淑美道:“那你对我徒儿,得做一个交待。”
华云龙满面犹疑,迟不作答。
他固为情,却更重情,阮红玉的失身,在他目中,乃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就此承诺,将置蔡薇薇于何地?他与蔡薇薇相聚日短,亦无啮臂之盟,却也说得上心心相印了,若论娶妻,实当是蔡薇薇,况他再放浪不羁,那庭训之严,婚姻事大,岂容他一意孤行,而信口作允,事若生变,又待如何?他虽是行事难以捉摸,却非同不诚无义,寡诺轻信之辈,华天虹至诚君子,白君仪至情至性,遗传有自,教养夙奠,故沉吟再三,难以作答。
忽听阮红玉哭道:“师父,徒儿此生但愿常伴青灯红鱼……”
程淑美叱道:“此事由师父作主,你少插嘴。”
阮红玉哭道:“师父如逼徒儿嫁人,那就是要徒儿去死。”
程淑美凝目望住华云龙,道:“你速速说个明白……”
华云龙顿了一顿,道:“晚辈……”
想起父亲严令的面孔,祖母峻毅的声音,不由呐呐难以为继。
忽听阮红玉悲喊一声,道:“师父,恕徒儿不孝了。”奋力挣出程淑美怀中,一头撞向壁角。
阮红玉岘山别后,由琪儿陪同北上,恰逢程淑美挂念爱徒,南下中原,于睢宁相遇。
程淑美见爱徒惨状,惊怒交集,追问之下,阮红玉却坚不吐露,还是从琪儿身上,约略得知。
她知爱徒所以如此,是为了一个华家弟子名炀字云龙的,要使爱徒欢乐,只有令华云龙要她,或许可以,故搁下报仇的事,将两人安顿淮阴,即漏夜赶至金陵。
她也知道事同登天,实是千难万难,无奈为了爱徒终身幸福,也就罔顾一切,强逼华云龙就范。
阮红玉对于华云龙,虽是情深一往,相思难禁,只是失身之后,自惭败絮残花,不堪再论,早不奢望华云龙能娶她,誓死不嫁,也是真心,程淑美逼华云龙承诺之际,她心碎肠断,自艾自卑之情,亦达极点,故猛然求死。
只是放着室中两名顶尖高手,如何容得她死?
华云龙身形一幌,已将她抱入怀里。
阮红玉武功废去之后,体虚逾常人,刚才那一阵挣动,已支持不住,被他抱住,登时晕死过去。
程淑美见她宁死不嫁之态,再想起华家在武林中地位,想起阮红玉的失身散功,刹那万念俱灰,猛一跺足,恨声道:“罢了!罢了!”
忽由华云龙手中夺过阮红玉,掠身出窗上屋。
华云龙先是一怔,继而蹑迹而上,颤声道:“前辈,阮姑娘……”
程淑美扭头凛然道:“你再追来,休怨贫道无情了。”
华云龙闻言一呆,程淑美冷冷一哼,向北疾掠而去。
华云龙暗暗忖道:“妈同娘最宠我,断然无虑,奶奶及爹爹处,我死缠活赖,又说明个中经过,这一关想来亦可通过,薇妹纯良,必可恕我的过失,体谅我的处境。”
心念电转,衔尾疾追,高声道:“前辈止步。”
深夜谧静,他这一喊,半个淮阴城都听得见。
他已打算不顾一切,承诺娶下阮红玉了。
他轻功不在程淑美之下,况程淑美携带一人,追至城墙,便已堪堪追及。
程淑美见他追来,猛然旋身,冷冷一哼,拂尘反卷,直向华云龙当头罩下。
华云龙心念电转,凝立不动。
程淑美痛心爱徒惨遇之下,这一拂已运足了十二成功力,华云龙挨上,不死即伤。
但见华云龙满面凄容,凝然不动,倏又心软,暗道:“也罢!此事也不能怪他。”
仓猝中,收回一半功力,拂尘一偏,击中华云龙左肩。
华云龙闷哼一声,左肩皮开肉绽,翻身跌下墙头。
程淑美悠悠一声长叹,抱着阮红玉,转身向北驰去。
华云龙强忍伤痛,腾身上墙,纵声叫道:“前辈留步,小子无不承命。”
夜深人静,旷野寂寂,只有他的语声,摇曳传播,却未闻程淑美回答。
忽听一个稚嫩的口音叫道:“二公子!”
华云龙回目一瞥,已见来者正是琪儿,急道:“你家姑娘已回金陵,你也速回。”
纵身下墙,也向北驰去。
但听琪儿叫道:“二公子,你呢?”
华云龙头也不回,道:“我有事。”
他匆匆关照琪儿回去后,无心多作理会,朝程淑美消逝的方向,迸力追赶。
追了一程,终无人踪。
华云龙暗道:“她师徒如欲避而不见面,则追也无用。”
他估计程淑美带了一人,无法尽施轻功,这阵疾赶,当已可追上,不见人影,显系有意规避。
想到这里,脚步一收,忽又喃喃自语道:“我先走一步,守定北上道路,她们师徒必然不料,这样寻到的机会也大些。”
由淮阴北上的道路着实不少,最怕的是她们师徒抄小路,甚至翻山越岭而去,因此踌躇,最后他毅然选定徐州。
心意一决,他略辨星辰,放足迳奔西北。
这一番奔驰,全力施展轻功,风驰电掣,惊世骇俗,徐州离淮阴虽不甚远,也该按站歇宿,况刚刚已有一次五百里的赶路,这样功力消耗,不知多少。
华云龙如何不明白?只是他每一念及阮红玉那玉容清减,芳心欲碎的样子,不禁心痛如捣,恨不得耗尽全身力量,借此宣泄心中的闷塞,故亡命奔路。
讵料,功力非但未因此竭尽,反而真气流转不息,愈形流畅,脚程也愈来愈快。
他知这是元清大师灌顶之故,暗暗想道:“他老人家为了成全我,也不知牺牲多大?我如妄自菲薄,如何对得住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