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9]
她说着捂着脸就跑了。谭啸不由一时愣在了当场,良久,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房中。他的心情很是沉闷,并不是为着晏小真和依梨华给他带来的不安;而是剑芒老尼的来到,令他感到眼前的任务,似乎应该开始了。
他目睹了这个老尼姑身手是那么的矫健,当她那奇异的眸子在自己身上转动时,谭啸真担心她锐利的目光,把自己的一切伪装都看穿。
他紧紧地用手撑着头,闭上眼睛,内心痛苦地叫道:“爷爷!你为什么留下这么强大的仇敌,要我来为你报仇!在他们四人面前,我是多么的渺小!我又有什么能力,完成这个任务呢?啊!爷爷,您的仇,看来我是报不成了……”
想到这里,这可怜的少年,眼泪连成一线,由他的手指缝里成串地滴了下来。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苍老的声音:
“孩子!你能为我报仇的,只要你有决心……记住,最重要的是不可轻举妄动……”
谭啸吓得由位子上跳了起来!那个响在脑子里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可是他案头上的灯光,在这一刹那,竟变成了绿色,那灯焰似较平日大了一倍还要多。
谭啸虽有一身奇技,可是目睹着这种情形,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口中叫着:
“哦……爷爷……爷爷……”
“孩子……我来了……”
那个声音又开始响了,谭啸听着那声音,直觉得全身毛骨悚然。
他发觉案头那个灯芯,愈来变得愈大了,绿光莹莹,映得全室青蒙蒙的。
谭啸只觉得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在了当地。
“孙儿!别怕……爷爷来看你了……”
“爷爷……”
谭啸哑着嗓子叫道:“你有什么事,交待孙儿,你快说吧!”
那苍老的声音,如同一只震动翅膀的蜜蜂,在他耳边继续响着:
“好孩子!注视着那盏灯,爷爷就要出来了……”
谭啸只觉得,这一刹那头脑几乎要涨开了,他目光本能地视向了灯芯!
千真万确,他看见一颗大大的怪头,在绿色光圈的当中出现了。
那是一个满布皱纹的苍老的人头,七孔满是鲜血。谭啸不由吓得大叫了一声。
可是他张着嘴,却一点儿也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他神情恍惚,就像是吃醉了酒似的。
现在,他只能听见那个老人的声音了。
“记住!”那个人头说,“你不可轻举妄动,眼前不是时候,速速迁地为上……
速……速……否则大祸将临……”
谭啸吸了一口冷气,口中“啊哟”了一声,身子由不住向前猛然一栽;正在这时,大风吹开了窗子,案上的灯光也随之熄灭,室内立刻一片黑暗。
“哦……鬼……鬼……”
谭啸由地上猛然爬起,大声地叫着。
当他又听到了自己声音的时候,他才突然感到一切的恐怖都已过去了。
他跑到窗前,只见一天星月,洒下了满地如银的光华,何曾有什么风!
惊魂乍定的谭啸,长长吐了一口气。
“哦!太不可思议了……太可怕了……”
他回过头来,又喊道:“爷爷!爷爷!”
他所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声音,不再有那个可怕的声音了。
谭啸踉跄地走到了桌旁,又重新点上了灯,他用手摸了摸正出着冷汗的额头,暗忖道:“这不是个梦吧……啊!不!不!我并没有睡着呀!”
他呆呆地又坐了下来,让头脑充分地冷静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道:“莫非我那可怜的爷爷,竟是死得这么惨么?莫非方才就是他的灵魂?”
想到这里,他觉得眼睛有些酸酸地,不知何时,眼泪已流出来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眼前不是时候……迁地为上?哦!爷爷你错了,我好容易来了,岂能这么就走!不!不!那是绝对不行的!”
他怔怔地站了起来,跺了一下脚:
“不行!我是不能轻易离开这里的,除非……”
他痴痴地又坐了下来,方才那可怕的声音,令他回想起来不寒而栗,他疑惑地想道:
“那只是一个幻觉吧?是的!是的!这个世界怎会有鬼呢?太不可能了!我绝不能因为只凭这个幻觉,就动摇了我来时的意志和勇气!”
想到这里,他立刻振作了一下,仔细地盘算着那个复仇的计划。
剑芒大师有一对深邃的眸子,锐利的目光,其实这些都不足为奇,最令人吃惊的是,这老尼姑的记忆力,几乎可说是过目不忘。
当然这句话的意思,包括她对于一生之中所见过而需要记忆的任何一人,凡是一经这尼姑认识而放在脑中之后,哪怕十年二十年,甚或终身,都不会忘记的。
她一面踽踽地随着晏小真行着,脑子里仍在努力地追忆着方才她所见过的那个少年的熟悉面孔。可是她所要捕捉的这张面孔,距离现今实在太远了;而且一个孩子长到成年,脸型五官上多少总是有些变化的,因此剑芒大师尽管搜索着桔肠,亦难以猜出一个结果来。
她忍不住问身边的晏小真道:“那位谭相公,已经来了很久么?”
晏小真不由脸一红,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谭啸,她都会有这种感觉,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她讷讷道:“嗯!不太久,大概两个多月!”
“才两个多月?”老尼皱了一下眉:
“可是他并不是本地人呀!”
晏小真心内暗暗奇怪,她不明白这老尼姑怎会这么去打听一个陌生的人,她看了大师一眼:
“是的,他不是……”
“那么,他的家也不在此了?”
“大师,谭相公身世很可怜,他没有家……”小真回答着,谭啸昔日冻卧雪地的影子,不由自主地又浮上了她的眼帘,她叹了一声,继续说:
“他是一个可怜的读书人,有一天冻倒在我们家门口,天上下着大雪……啊!大师,那时候他真可怜,已经快冻死了……”
她忽然红着脸看了老尼一眼,尴尬地笑道:“大师!你不愿听这些吧?”
“不!”剑芒摇了摇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