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疑团未解 [6]
纪良平脸色微变,应了一声:“爹?”
只见墙角阴暗处走出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长衫长者,眼尾下垂,拉出三条深深的鱼尾纹。眼眸精湛,往那儿一站,自有一股威严。程楚秋曾远远地见过纪良平的父亲几面,从来未曾细看。但像这样不凡的样貌并不多见,以令他印象深刻,也不必纪良平介绍。
纪良平的父亲见程楚秋一直盯着他瞧,便道:“你不是想知道柴云龙是怎么死的吗?我们真告诉你,你也未必相信。问问萧文吧!由他来说明,相信你比较能够明白。”
程楚秋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转过头去,说道:“培武,他们要我问你。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颇有忐忑之意。
萧文憔悴的眼神忽然一亮,说道:“二哥不用管他们父子俩到底说些什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他们所设计的……”转头望向纪良平,续道:“为的,是诸广山的那群盗贼。你不知道,原来擎天山庄与诸广山五妖,不但一直都有来往,而且纠葛甚深,休戚相关。二哥带领群豪去锄奸,对付的是他们的共同利益,所以二哥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纪良平道:“三哥,你这么说不公平,我……”
纪父阻止道:“平儿,你让他说下去。”
程楚秋视线对着纪良平,口中却与萧文说道:“他们的这一层关系,我已经知道了,否则我也不会跑到这边来了。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文道:“那日你坠落湖中,我得知消息之后,内心无论如何不能平静。我于是先假设二哥是被陷害的,接着回到宜春,四处探访,发觉这个叫姚姬的妓女,非常可疑。”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纪良平一眼,续道:“于是我去调查这女人的背景,还有她那天晚上稍早前,甚至几日前的接客情形。因为,二哥若是被人陷害,那天晚上,她是最可疑的头号人选。虽然她自己也死了。”
“接着,我又去找雷颂德。因为姚姬是他引介的。但雷颂德一力担保,姚姬不可能有问题。接着我循线要去找当天晚上去接姚姬的雷家家丁,问了半天材赫然发现,当天晚上去接姚姬的,虽然打着雷家的灯笼,却根本不是雷家庄的人!”
程楚秋想起自己推测,姚姬在到雷家庄之前,可能就已经先中毒了。这一点,倒是可以与萧文的这个说法,相互印证。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叫出来。
萧文道:“这可就奇了,若非雷家庄的人,如何能冒用雷家庄的灯笼?动员雷家庄的马车?我留在雷家庄将近十天,这十天来在附近绕来走去,始终查不到当时究竟是谁去接姚姬。我又想,光凭我一人力量不够,于是我把我的观察所得,与所有疑问,说给了大哥,还有四……纪良平知晓……”心里已不愿将纪良平当成兄弟了。
程楚秋道:“没想到为了我的事情,让你如此费心尽力。”想起自己一度想永远躲在盘石岛,深感惭愧。
萧文道:“其实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二哥有所怀疑。我早该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却没有提前来查。”话锋一转,又道:“没想到纪良平表面上与我和大哥配合,暗地里却处处破坏。先是大哥查雷家庄查到一半,掌管车马管事离奇失踪,接着车夫摔落田里死亡。我负责调查的酒楼,有天夜里忽然莫名其妙发生大火,老鸨姑娘,死得干干净净……”
程楚秋不能相信纪良平会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说道:“这些事情,未必都是四弟做的……”
萧文惊道:“二哥以为我为何会被拘禁在这儿?大哥查到那天晚上是纪良平让人顶替雷家的人,去接姚姬过来。这小子觉得纸包不住火,居然把大哥害死了……”
程楚秋听萧文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正想找机会问他的近况,没想到却听到这个噩耗,全身一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纪良平大喊:“大哥不是我害死的,三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萧文斥道:“你虽没有亲自下手,但他确实是因你而死!”
程楚秋道:“慢着,你说大哥他怎么了?”
萧文哽咽道:“大哥知道事情与他有关,上门约他出来理论。大哥那人急躁,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他。两人一阵扭打,从林子里打到山崖边,情况十分危急,我几次想出手,都找不到空隙。哪知道这个小子忽然纵身往山谷下跳,大哥只想知道真相,根本没真要了他的命,一惊之下,也跃下去救……嘿嘿,这山谷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这山中的一草一木,无不了然于胸,他这一跳是跳在山崖边的小台地上。大哥跃下,却是直接坠入山谷……”
程楚秋一颗心彷佛跟着当日颜承昱的身子,不断底往下掉,怅然道:“大哥…
…”
萧文续道:“我大吃一惊,跑去质问他,为何不拉住大哥?忽然背上一痛,有人在我身后拍了一掌。我急忙回头,只见是纪元广站在我身后,跟着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我人就在这里了。”
纪父道:“你当时丧失了理智,一副要将我儿推入山谷的样子,难道我这个作父亲的,不能出手吗?”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结义兄弟。纪良平一脸尴尬,不发一语。纪父转头安慰他,道:“我早说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头上,光是你念着结义之情,又有何用?你看看你程二哥,你三番两次救他性命,他可曾有半点感激?活人的意志,是你没法子控制的,你希望他退隐江湖,保全他的性命,结果如何?他还不是回来了?”
纪良平摇头道:“好了,你别再说了……”
程楚秋听到这里,已经知道纪良平夹在中间,身分尴尬,处事为难,便道:
“纪伯父,我请你把话说清楚。”
纪父嘿嘿一笑,道:“好,这个当儿你还能这般冷静,着实不易。假以时日,你绝对是个人物。只可惜你惹到我头上来,就算你是平儿的结拜兄弟,也不能坏我的事。”
“不错,这整件事是我的主意。本来我和杨晏、钟弼讨论过后,原本是干脆要了你的命,否则后患无穷。但是我儿知道之后,一直大力反对。最后折衷的结果,是要你身败名裂,从此不能在找诸广山的麻烦。”
“庆功宴上众人心情放松,是下手的好时机。听到你们要找妓女,更是天助我也。于是我们一面安排杨晏前去给那个妓女下药,一方面要平儿务必将你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