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1]
那好,我们一起去!罗彻敏暗自好奇,一把攥住他的袖子。
不成不成!鄂夺玉头连连摇手道:勾引王上当了小毳贼,这罪名草民可担当不起!
诶罗彻敏还要说什么,鄂夺玉向他身后张望,叫道:何飞来了!
他一转头,果然见何飞和二十三一前一后押着几十乘牛车往这边来了,只好将手放开,坐得端正。
我去也,得手后自会送来!鄂夺玉在他身后嘀咕一句,蹄声哒哒,已然去得远了。罗彻敏暗骂一声,带马避到路边,又招了一下手,让身后牙兵们也给粮车让开道。
二十三策马飞奔而来,扔鞭下马向罗彻敏拜去。他这等谦恭倒是从未有过,不由让罗彻敏一怔。他赶紧下蹬,要扶二十三起来。然而二十三两臂一运力,罗彻敏竟是撼他不动,他不由略有点尴尬。二十三显然也发觉了,伏地磕了一个头就顺势起身,道:没料到为了我们兄弟,竟劳动了太妃,先前对王上诸多不敬之言,着实让草民无地自容!
罗彻敏有些发窘,连忙道:这本来是我答应你们的事,何足挂说到这里,却想起来,人家是在向他母亲道谢,这挂齿两字便出不了口。
二十三受我帅父深恩,此生不能为王上斩关夺旗,只好勤勉营造,多纳粮草以报王上罢!他又拜了一拜,不再多言,翻身上马而去。
是你告诉他的?罗彻敏瞥了一眼何飞。
不是,何飞却不看他,道:由我来说,就毫无意思了。
他不再往下说,然而罗彻敏也想象得出来,大约是随便一个小厮丫头假作失言漏出此事,让二十三得知吧!他不由有点不悦,道:我竟调不动冲州府里的几石粮草,还要累动母妃,这种丢人的事,何必去张扬我便用这等下作的法子市惠于人么?
何飞默然不语,罗彻敏再数落几句,却也觉得无趣。这事不是薛妃,就是杜雪炽授意的,他不去找她们说,却向何飞出气,着实有些不地道。他用力一夹腿,乌霞有些不解地嘶了一声,小跑起来。
不一会转到泷丘府衙前,忙碌着打扫校场的兵丁们将他阻了一阻,他好象想起什么,突然一勒马停住了。何飞追上来,向兵丁们喝道: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闪开!
罗彻敏突然抬手止住他道:我要进府衙一趟!
何飞一怔,道:去那里做什么?太妃和各位大人还在王府等你,一会就到出殡的时辰了!
罗彻敏抬头看了一眼天,果然已经初曙,却还是打了一下响鞭道:不妨事,一去就出来。
何飞还要说什么,他已经驱马而入。
谁敢乱闯衙役一拥而上,然而看到那乌亮的马和马上浑身缟素的少年时,又赶紧地弃棍伏身道:王王上!
叫孙惠来见我!罗彻敏跳下马来,一面大步向堂上走,一面道。
这个这个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难色。
怎么了?罗彻敏问道。
没什么,请王上堂上坐,我们这就去请府尹大人来!一个年长些的衙役俯地磕了个头,撒腿就往外跑。
罗彻敏坐在中堂上,吃了几口茶,烦躁地将茶盅往桌上一顿,喝道:孙惠怎么还不出来?
请王上再等等
他在哪?带我去!罗彻敏一声喝下,腾身而起。外面就听到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唉,这劳什儿的官有什么好当嘛,从前我家门子,也有三五日歇息,这绝早时,又是什么事要唤出来
罗彻敏跑了几步出来,看到一个懒懒散散地女子,身着一件半敞红袍,半抹胸膛被垂下来地一把黑发衬得莹亮娇嫩这大雪天,竟也不怕冷着。这女人是谁?他收回迈出去的脚步道。
还不等有人答,那女人一拧三摇地欺上前来了。
我道是谁?原来却是我那九妹夫上门来了么?这女人如此这般地一句,罗彻敏先是一怔然后涨红了脸,喝道:这中堂之上,谁许你如此放肆?
我怎么放肆?怎么就放肆?女人却越发地得了意,往前愈逼愈紧,近得罗彻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黛绿的眉,还有向上勾起地发着烫的眼,一阵暖融融的香气往他面上扑来。他皱眉,脚在下面一推,女人一个趔趄,顿时就往外头旋着旋着地飞去。一头黑发扑到雪地里,乌压压地摊了老大一片,象是骤地雪化开了,生出一地草来。
让孙惠在家里看着小老婆吧!不必再上衙来了!罗彻敏跺了一下脚,目光向不知所措地衙役们逼去,喝道:眼下府里谁管着历年案卷?
是石判官!
在女人撒泼哭闹声中,罗彻敏接过当初审鄂夺玉的那份卷宗,向那石姓判官道:今日出殡洒扫清道的事宜,就由你管吧!
是送王上!
在一片诚惶诚恐地送行声中,罗彻敏重重吐了口气,呵出的白雾在初绽的阳光中,显得格外浓厚。这种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了这些年!
王上!何飞提醒他道:封了孙惠的印倒也罢了,只是这件事却没有和各位大人商议,不免怆促了!
昨夜他也该在台上的,后来闹得天翻地覆,都没见他人影,敢情是窝回小妾屋里享福去了。罗彻敏恨恨地道:这样庸碌糊涂的东西,我一刻也不想再见了!
他一路生着闷气,回到府中,还没顾得上去看一眼那卷宗,就让着急上火地婢子们给拉进去更衣了。
毓王的墓地早在十年前就已选定,是泷丘西面二十里的归龙山,由好几位阴阳术师相过,都说是上上龙脉。道路是新夯的黄土,沿途百姓摆香案相送。薛妃和朱夫人一起扶棺而哭,都顾不上什么,罗昭威发觉前后奔走的不是孙惠,不免有点奇怪起来。听到罗彻敏今晨的事后,也只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倒是罗彻敬颇为留意,多问了几句。
诸般仪式一一行罢,累得筋疲力尽的一行人直至将晚时分,才终于回到泷丘。
罗彻敏回到文思阁,更衣上榻,一时却无睡意,便让花溅将鄂夺玉案子的卷宗取了来。花溅给他调着灯,道:忙了这些日子,好歹算是消停了,今日还不早些睡么?
罗彻敏翻过一页,抬头看见杜雪炽进来。她道:听说你今日撤了孙惠,就是为了拿些东西么?
鄂夺在那里神神秘秘地,说他可以把经书偷出来罗彻敏不解掩卷,道:里面有师傅的呈词,说当初鄂夺玉是买通了一个小沙弥,穿了他的衣裳混进藏经楼。每日翻拣图书,整整半月,才被师傅发觉。如今藏经楼上,彗定师兄亲自守着,他从前的故技还怎么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