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黄天朗与米天香将那些尸体埋葬了后,夕阳已沉没有西边的云山之下。
薄薄的暮霭就像一层轻纱般,悄然披掩下来,景物逐渐变得苍茫起来,除了向晚投林的飞鸟偶尔传来呜叫声外,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显得有点幽凄!
站在那座新坟前,黄天朗与米天香皆默然站着。
因为,此刻他们的心头,皆沉沉的。
“呱”地一声鸦叫,终于将两人自沉默中惊转过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黄天朗望着米天香道:
“米姑娘,咱们现在何去何从?”
米天香叹口气道:
“这时候,还有什么地方好去?还是先回山上去吧。”
黄天朗却道:
“米姑娘,只怕山上不安全,万一那妖人算准了,咱们看到三圣宫被毁后,在无处可去的情形下,只好回到山上,那妖人因此匿伏在山上等咱们,那咱们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米天香想想,深觉黄天朗所说不无可能,但举目茫然,实在不知到那里去好,不禁凄然道:
“黄大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黄天朗想一下,忽然拍拍脑袋道:
“米姑娘,若不嫌弃,到在下家中如何?在下正好可以探望一下娘亲与妹子。”
米天香被他这一说,才想起,他这一次是回乡看望白发高堂与妹子的,而且家乡就在附近,只是被扯入这淌浑水中,令他不能赶回去。而目前,也确是只有他的家乡可以落脚了,于是点头道:
“好啊,我也可以顺便问候一下伯母与大妹子,天快黑了,咱们快动身吧!”
黄天朗却不慌不急地道:
“米姑娘,不用心急……”
“黄大哥,你的家乡离这里很近的么?”
米天香问。
“大概二三十里吧。”
黄天朗说。
“二三十里,那可不近啊。”
米天香焦急地道:
“还不快动身赶去。”
“二三十里路,在你那种‘千里虹飞’神法来说,算得了什么?”
黄天朗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米天香这才恍然明白,他为何不着急赶路了,当下啐道:
“我又不知道你的家乡在那一个方向,如何施展千里虹飞神行法?”
黄天朗却记性很好,
“你不是曾对在下说过,曾经到过在下那个村子么?”
米天香眨眨眼,失笑道:
“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接催促道:
“快闭上眼睛,大概还赶得上吃晚饭的。”
黄天朗没有再说什么,立刻闭上双眼……
口口口
近乡情更怯。
这句话一点不错,黄天朗此刻的心情,确是怯怯的,而且患得患失的。
那全是由于那种乍惊乍喜的心情引起的,既然很快便见到亲人,但又不知亲人是否无恙,在刹那的心情,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娘亲身体安泰么?妹子是否已出嫁了?”
黄天朗怀着这种乍惊乍喜,起伏不定的心情,与米天香一同走入村子。
米天香千里虹飞法确是神奇,就在黄天朗心念才动——想偷偷睁廾眼睛看一下到底是如何“飞行”的,那知耳边便响起米天香的语声:
“到了,睁开眼吧。”
果然,一睁眼,便看到满眼尽是熟悉亲切的景物,正是自己生长的家乡,当然,他仍然弄不清楚米天香的神行法是如何施展的。
而他的心神,亦被乡情与亲情所填满了,那里还想到向米天香问个清楚明白。
夜色渐浓中,整条村子显得份外静谧,听不到一声犬吠,也不闻猪嚎鸡鸣,这情形,有点异乎寻常。
在他的记忆中,这时候应该是村子中最热闹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乡亲,全已返村,村子里满是人的,孩童在跑叫追逐,惊得那些狗慌走吠叫,老婆婆则在喂鸡,男子汉这时最清闲了,叨着旱烟杆,坐在堂屋或是门槛前,滋巴滋巴地吸着烟,妇女则在灶房中忙着烧火煮饭弄菜,稍大的孩子则在喂猪,家家的烟囱皆冒出缕缕炊烟来,这种情景,闭上眼睛,便可以想像出来。
可是,如今却冷冷清清的,看不出有一丝生气!
一念及此,他的心头惊震了一下,一颗心也乱了起来,恨不得一步跨入家中,看一下娘亲与妹子是否无恙!
这寸,米天香也察觉到有点不对了,双眼张望着,她有点不安地道:
“黄大哥,怎么这样静的?”
黄天朗被她这一问,心中陡地生出一股恐慌来。
“米姑娘,或许村子内的人,到附近村子去喝喜酒,或是看社戏什么的,所以,村子才会这样静。”
黄天朗这样说,是在安慰自己,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因为,这时节根本不是看社戏的时候,喝喜酒,也不会整条村子的人都去的,他未离开家乡前,就从未遇上过。
“黄大哥,进去看一下,不就清楚了么?”
米天香没来由地,心中生出一丝不祥之感来。
黄天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快步向村口走去。
两人走入村口,一直往内走,却一个人也看不到,经过的人家,乌灯黑火的,一点声息也没有,门户紧闭,村道上,连鸡犬也不见一只,越往内走,黄天朗的一颗心,便越加往下沉,那种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黄大哥,村子内的人似乎跑光了的?”
米天香心中一阵难过,那是替黄天朗感到难过的。
黄天朗没有说话,紧抿着双唇,一直往自己的家走
此刻,他的一颗心,全在娘亲与妹子的身上。
老远便望到家门前的那棵老槐树,怎么不见了那条大黑狗,黄天朗只觉心中乱麻麻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娘亲,你在家么?妹子,怎么不点灯啊!他在心中直喊,衔步也由快步变成了疾奔。
到了,也看清楚了,那棵槐树仍然生气勃勃,那一条大黑狗却不见了,而家门亦紧闭起来,还加了一把锁,这刹那,黄天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身子,张口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