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风雨武陵 [4]
宾客中,龙蛇杂处,不少的人存着幸灾乐祸之意,甚至有人出语讥讽,反客为主,态度傲慢。
宋彩儿随着秋娘,悄悄气道:
“小姐,这面子我们必需设法挽回,否则,真丢不起!”
秋娘附耳道:
“快莫声张,只须如此如此,即可收镇慑之效!”
彩儿卸命,忙就暗道转回后洞,含笑而出,这妮子俏丽非凡,身段极美,出得堂来,立使来宾眼前一亮,无数目光,都朝她脸上投来。
她故作不知,朝陆和敛衽为礼道:
“奉总帮主之命,着将那暗中捣鬼,行为举止,类似下五门的玩意,交由婢子携入,以便定夺。”
陆和正待招呼门人弟子,把白布取下,彩儿缓缓地扭转娇躯,故意笑道:
“原来此物还在,真叫来宾见笑,就让婢子代劳,把它拿下吧?”
她距离白布,约有七丈以上,双手朝后一挥,立有一股反风,贴壁而起,将白布一卷,如神龙吸水,倒吹而回,彩儿行若无事,随手一揽,将布接住,大声娇笑道:
“是英雄,绝不至偷偷摸摸,作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不但帮主认为无足轻重,连婢子也认为行同小儿,叫人好笑!”
语音未落,堂上官灯,忽然一暗,由洞口吹来一阵透骨寒风,突有人阴恻恻的大声冷笑道:
“好一手贴地旋沙,功夫虽然不错,只可惜故弄聪明,未免美中不足!”
就在彩儿身后两丈远近,立着一位奇丑怪丐,和活像一只死尸的老憎,发话的人,正是那白癣秃头的乞儿。
来宾中,有人小声惊叫:
“海心山朱霞尊者,和积石山孤岑丐,都连袂而来!”
那满头白癣,红线牵边,双睛奇凸的怪丐,竟裂嘴大笑道:
“老秃,想不到我和你居然还有人认识,只是并非那种漂亮的娘儿,否则岂不又交桃花运了。”
语罢,目光如剪,朝着发话的人,狠狠扫去。
那是一位文生装束的中年人,为终南弟子,啸月书生余剑辉,在终南弟子中,也算是有数人物,加以生性爽直,行为举止,带着三分傲然,那肯吃亏?人家目光扫来,他也把剑眉一挑,同样回敬。
老丐朝和尚笑道:
“世上居然有这种不怕死的人,在你我面前,也来攒眉瞪眼,我们虽然是客,也不容有人对我失礼,你道是不?”
语罢,他暗中拿手对空一抓,一股奇劲的煞风,满带阴寒之气,朝余剑辉迎面撞来。
啸月书生怒咤道:
“大家一同作客,为何有人在此撒野?”手随声举,迎着对方掌风,也遥空劈出一掌,洞堂前,突传来一声娇笑,旋风立飞舞于堂前,似有一种无形劲气,成了一道隔墙,将两人对击掌风,一举消失。
和尚本垂着两只鬼眼,装做不闻不问,但老乞儿却拿手在他身上轻轻撞了一肘,知道事有蹊跷,睁目一看,不由暗里吃惊,心说:
“是谁有此本领?”
他把宾客仔细一瞧,见洞里的人,都带着惊奇的目光,望着那股旋风。
突地呼呼两声,旋流消失,只有那少女的娇笑,尚索迥诸人的耳际。
彩儿举止,被乞丐一语道破之后,满感不是味儿,正疑设法报复,适才那旋风,知道定是小姐(总帮主)暗里助阵,不由感到快活,忙大声娇笑道:
“这是那位贵客,好一手夺魄寒风,只是翠薇洞迥异寻常,阳春输暖,解冻消寒,天然生克,再厉害的功夫,到此也难得逞呢。”
她把话语道出后,微扭娇躯,正待携白布转入后洞。
韩起龙突在洞口响起怒咤道:
“彩儿站住!”
这举动有点反常,因为秋娘车前五女,名为侍婢,实不啻姊妹行,连秋娘对她们也从未大声斥责,韩起龙也不是不知,这样当众责骂,岂不是自讨无趣?
彩儿扭转身来,微促双蛾,正待出语,韩起龙已在和尚面前,恭敬施礼。
老和尚把手一摆道:
“老僧久绝尘寰。不喜俗礼,倒是你宋四师叔,对后辈颇为严厉,不妨好好叩见!”
韩起龙竟不顾在人群广众之中,以晚辈之礼,叩见乞丐。
在堂宾众,与沅澧两位副帮主,不由目定口呆,因为以前谁都不知韩起龙的师承派别,这一来,无异自己承认,他正是青海海心山的弟子。
朱霞尊者,在西部一带,素具恶名,但因势力极广,武功更得邪正之长,手上一枝铁莲花,宝刀难损,招式神奇,轻功提纵,更是独成一格,不同凡响。
南海云逸上人和华山威灵君,也在一旁,韩起龙竟满脸堆欢,互为引见。
宾主周旋之后,起龙缓缓转过身来,面朝彩儿狞笑道:
“适此举止,此时我也不便当众细说,以后如此,决交刑堂议处!”
语罢,不待彩儿解说,双眉一挑,又和宾客周旋去了,这可把宋彩儿气炸了肺,又无法当面发作,只好返回后洞,绕至秋娘之前,正待哭诉。
秋娘似乎神情恍惚,见面即道:
“些微委屈,不必记怀,你同我立即返回接天岩壁间洞室。”
彩儿见她说得郑重,忙含泪相随,这位妙龄少女,一语不发,黑暗之处,施展从不轻用的提纵术,朝前飞跑,后洞岔道极多,但都狭隘难行,地虽岩层,潮湿极重,而且又无一线天光,曲折难行。
秋娘似乎不顾一切,仗着目力精纯,侧身挫腰,平射直纵,脚不稍停。
彩儿低声道:
“小姐,看你心神不属,到底有何预感?”
秋娘半问半答道:
“云生丽儿,不知已否探出事情起落?还有百合与那武姓少女,是否已到壁洞?这些,我都急于知道!”
彩儿忙道:
“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秋娘哼了一声,冷笑道:
“眼前形势,你还来看清楚?陆姓少年和武家少女,恐都遭到同样命运。”
“个中缘因为何?”
秋娘悠悠地叹息一声,默不作响,微耸娇躯,人如脱弦之箭,从后洞出口,一跃而出。
这一处,特别险峻,落足之地,下临绝谷,高逾百丈,深难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