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2]
“不用再走了。”文俊说,“等会儿找鸟巢都困难呢。”
“找鸟巢?”廷芳停下步说,“我才不干!只要有村镇,还怕找不到食物麽?”
“你带有银钱?”文俊大惑不解。
廷芳裂嘴嘻嘻一笑道:“要有银钱,我这一身褴褛早就该换季啦!”
文俊一怔说:“你是说,我们该乞……乞……”他说不下去了,脸上挣得通红。
“你说是做伸手将军麽?哈哈……你真是。”
“别逗大哥了,快去设法,我和大哥就在左侧密林中等你。”拉着文俊的去袂向左便走,并对他噗嗤笑道:“你呀!真是实心眼儿,比乞讨更好的办法多啦,你等着吃就是。”
文俊没做声,但已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小泵娘一到树林,便和文俊分头搜集枯枝,在溪旁生起火来。
不久,一条灰影如飞而至,那是廷芳。他??下挟了两只大母鸡,已被他捏断了脖子。
叁人七手八脚将鸡剖了,调好黄泥裹上,烧了半个时辰,直至可以闻到香味方罢。
叁个娃儿狼吞虎??将两只大母鸡送入腹中。六月末,夜黑如墨,天上云层甚厚,连星光也没有。
叁人净过手脚,文俊向西南黑黝黝的山区一皱眉,轻声说:“芳弟,这里到荆山不知有多远,山连山处处奇峰,晚上真不易找。我们都未到过荆山,你想连夜赶去麽?”
“算啦!”廷芳耸耸肩说。“我和小妹都人地生疏,连方向也摸不清,这麽黑,不去也罢。倒是今晚得在这儿露宿,村里找不到空屋。这个小村的人相当??悍,不怕鬼神,连庙也没有一个的,我们就在这儿露宿好麽?”
小泵娘不在乎。文俊自无异议,他说:“北面林缘有块野茅地,正好歇息,草地不怕蛇豸,我们去收拾宿处。”
叁人便向野茅地奔去。草深及腰,十分繁茂,文俊和廷芳一同拔草,在平坦处??
上,片刻便成了一个大草窝。
这时将届叁更。叁个娃儿心目中并无男女之别,让廷芝睡在中间,文俊、廷芳睡在两侧。六月天,虽在露天之下。仍然暑气迫人。
廷芳兄妹俩心无旁??,早已酣然入梦,只有文俊仍然在闭目冥想,无法入眠。
一月来,自谋生活的结果,把他锻??得更坚强。今天死里逃生的经历,却使他悚然惊心,他感到人海茫茫中,并不是他所想到的那麽美好,和平与安乐。相反的却是危机四伏,险恶重重,稍一叫错,立时有杀身之祸。
他感到大惑不解的是。自己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毫无仇怨可言,更谈不上任何牵连,为什麽他们一再向自己下杀手呢?怪事!
再又想到廷芳兄妹,这次如果没有他俩及时援手,恐怕结局难以想像啦!就算不死也得和大洪叁虎一样,丢掉一条胳膊了事呢?
想到这儿,不由自抬起了左手,暗说:“好险,还在哪!”
侧首向身畔的兄妹俩看去。他的耳目特灵,目力尤佳,黑暗中纤毫毕现。只见兄妹俩睡得特别香甜,秀脸上似含笑意,呼吸无声,胸间起伏特慢,证明他俩的呼吸持别深长。
他想:“这两位义弟妹也真怪,偷离父母膝下近月,竟然毫无归念似的,小小年纪,身手竟那麽高明,敢跑到武当山去胡闹。像神鞭伽蓝那两个凶神,也被他俩戏弄。假使我也有他们这一身好武艺,不是可以天下去得麽?”
他正在沉思,猛听十丈外密林中,似有凛凛风声传出,侧耳凝神再听,却又寂然无声。
片刻,飕一声微响,树枝一阵颤动,枯叶簌簌作响。他还未转念,眼角黑影一闪,一个庞大人影在左侧上空一闪而过,高约两丈馀,“刷”一声轻响,扑入林中刹时不见。一阵枝叶微动,随即寂然。
文俊目力奇佳,黑夜中纤毫难隐,他已看清那是个身背钢刀的黑衣人。心中一凛,忙轻轻抬起身子,轻摇廷芝的小手,目光仍向四周搜寻。
廷芝被他一触,她反应奇敏,在梦中猝然扔手坐起,差点儿小巴掌劈在文俊的左颊上。
文俊不等她出声,附耳轻说:“快叫醒芳弟,刚才有背刀大汉扑入林中,林中也隐伏有人,不知干什麽的。”
话一落,十丈外“刷”一声响,又是一条黑影划空而过,也向林中扑入。
廷芝出身武林世家,江湖典故此文俊懂得多,赶忙伸小手将他按倒,轻声附耳说:“噤声!”
转又去拉醒廷芳,轻声说:“哥哥,附近发现夜行人,快起来准备。”
兄妹俩悄悄爬起,廷芳附耳叮嘱文俊道:“等会儿要是发生变故,切记不可出声,就在这里等我们。”
廷芳猛地一长身,双足疾点,人已在茅草顶端掠出。
就在他掠出丈馀的瞬间,蓦地里林中响起一声暴喝:“打!”一丝白影随声而至,向廷芳疾射。
廷芳的身子着实了得,他怒叫道:“好贼!吧吗突下毒手?”声出人闪,向侧方倒去,足一点地即贴地飞掠,电光石火似的隐入林缘不见。
廷芝也在同一瞬间闪出,自左侧没入林中,快得像只小老鼠,看得文俊称奇不置,暗中咋舌之。
廷芝一进林,火速向右一抄,想接应乃兄入林。等她一到,林缘已经动上了手,一个身穿黑灰色夜行衣的操刀大汉,泼风也似将廷芳由林缘中驱出。
小泵娘人小表大,不慌不忙拾起一把碎泥,抖手向黑衣大漠身侧打去,人也闪到那人身後。
她正待抢近,猛听黑衣人怒叫:“叁弟,身後有人,毁了他。”
小泵娘还未欺近,树上刷一声扑下另一个黑衣人,白幌幌的长剑当胸点到。她嘻嘻一笑,幌肩旋步疾闪而进,另一小手中的泥团也脱手飞出,身形向下一伏,手一触地,双足贴地疾扫大汉下盘。
大汉一剑扎出,一看对方竟然高不过叁尺,弄不清是人是鬼,眼一花人便失踪,胸前同时挨了一团碎泥,只打得他眼前金星乱飞,慌不迭向右一闪,撤剑护胸,“叭”一声闷响,左足迎面骨挨了一记重击。
小泵娘的小小杯鞋不等闲,乃是埋了钢尖儿的小蛮靴。迎面骨是叁角形的,肉少得可怜,两下里一接触,他怎吃得消?痛得他“哎…”一声狂叫,撤手丢剑倒地。不等他叫出第二声,“叭”一声响,腰干上又中了一脚。他再也叫不出来了,骨碌碌滚了叁个翻身,始被树根挡住,寂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