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16]
李老夫人看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才轻叹一声道:“闰英,我知道你心里很不痛快。为的是君儿不回来。”
被婆婆说中了心中的事,卢闰英反而感到不好意思了,忙道:“媳妇倒没有不高兴,小玉妹子跟了他一场,也应该尽点心……。”
李老夫人笑道:“你能够这样说,可见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做人就该为宽处想,不管他们的情分多深,但现在毕竟是生死异途了……。”
卢闰英的心中发苦,脸上却挤出了笑容道:“是的,娘,听十郎说过小玉妹子,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岂止是可爱,而且是人见人夸,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听见她一句不好的话……。”
然后望着卢闰英笑着道:“不过你也别想左了,认为君儿在那边是忘不掉她的情意,君儿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但是他不相信人死后还会有什么灵气不散的事,不会在那儿苦守着的。再说不管他跟小玉的感情多好吧,总还有我这个老母在堂,他也不会为了小玉而荒废晨昏的定省,所以他每天都要着人送个字条来问安,而他在那边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你。”
卢闰英一震道:“媳妇做错了事,是出于无知……”
李老夫人摇手道:“你又想左了,他并不怪你,更不是为了生气而不回来看你,他是在那儿为你弥补漏失。”
卢闰英愕然道:“弥补漏失?”
“是的。小玉跟君儿的事,长安市无人不知,君儿再度回长安,没有去看她,而小玉又在年关里抑郁而死,外面已经在腾传着他喜新厌旧了。”
卢闰英道:“这是从何说起呢?”
李老人夫道:“人嘴两片皮,是非随意编。天下有的是那些无聊的人,不过还有很多人说是因为你的缘故,不让君儿去探视小玉。听任她孤守无助而死的。”
卢闰英几乎要叫起来:“这,媳妇不会是那种人吧。”
“本来倒是没有人相信你是那种人,因为你跟君儿在未婚前也曾畅游过长安市上,一掷千金,召妓侑酒……”
卢闰英红了脸道:“那时英儿荒唐无知……”
李老夫人笑笑道:“没关系,我并不反对你那样做,人原该为自己活的,能够放纵自己一下,体会一下这种难得的体验,未尝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趁年少青春玩一下,到了我这年纪再这样子玩,就要被人骂为荒唐了,人要守分,像你那种年纪,是可以偶而放纵自己一下的年龄,倒是不必错过,所以你们那样玩法,并没有人批评你们,反而有人说你们懂得生活有豪情呢。”
卢闰英低头不语,李老夫人道:“正因为你以前是那样豪放的一个人,所以前几天在小玉的殡仪上来的那一手才使人吃惊,人家认为你不是一个拘礼数的人,所以这种做法才故意为之,要显示你的权威……”
卢闰英道:“真是从那儿说起,英儿跟一个死人去逞什么威呢?”
“不是逞给死人看,而是逞给活人看,说你在家里降伏了老子,出嫁又准备降伏汉子了。”
卢闰英呆了一呆,满脸涨得通红地道:“娘……。”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英儿,别生气,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君儿也知道,但外人可不知道,让人绘声绘形地一说,倒像是真的似的。”
“这是谁说出那种话的?”
“无平无据,我也不能认定是谁,不过能够知道你跟你爹口舌过,知道你把你爹用道理说服过的一定是你们家里的人,别人想造谣都造不出……”
卢闰英再度垂泪无语,她当然知道,无须证技,这人己呼之欲出,一个是她的姑丈,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卢方,想不到他们是这样子来糟蹋自己。
李老夫人道:“所以君儿每天在那儿守灵,就是用行动来攻破那些传言!也因为怕你心里不好过所以才没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问,我还是不想说的。”
卢闰英想想道:“娘!媳妇想到娘家去一下。”
“孩子,你又要干吗?别想吵去。”
卢闰英道:“娘,你放心,媳妇不会那么不懂事,也不会忤逆犯上,跟爹吵架去,只是要去告诉他一声,别再跟着人胡闹,别再耳根子软,听人家的话……”
“这些话有用吗?听得进吗?”
“好好说他是听不进的,但是媳妇知道如何使他听得进,只要分析利害,分析一些人的用心,好好地解说一下,爹就会明白了,要不然他还会胡涂下去的。”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也好,那就去说个明白,免得一家人在互相勾心斗角,让人看笑话。”
卢闰英禀明了婆母之后,又换了衣服,带了雅萍一径回到了娘家。
卢闰英回到家,正好刘学锴夫妇,刘学镛和卢方在计议对付李益,经卢闰英拆穿,结果使父母取得谅解,和刘氏兄弟翻目,等这场风波平静了,已是夜深。卢闰英道:“我要回去了!”
卢方道:“天都这么晚了,还赶回去干什么呢,何况十郎也不在家,你婆婆那儿,叫个人去说一声好了。”
卢闰英迟疑地道:“那不太好吧!”
卢夫人也道:“英儿,你就留下来住一宿吧,本来这是不太好的。可是你家里只有婆婆在,我们老姊妹俩之间很好说话,想她也不会见怪的。”
卢闰英想了一下把雅萍叫了来,吩咐她一番话,叫她先回去,去对李老夫人怎么说词。
雅萍答应了,回到了李府,就一脚直到老夫人那儿,老夫人已经躺下了,雅萍自然不敢再去惊动了,只有把话留给了仆妇,然后自己回到房里来,心中却是一惊。因为房中的灯亮着,显见是有人在那儿,而且点的是卢闰英屋中的灯,那儿是不准别人逗留的,只有李益回来!才能在那儿如此灯光通明。
雅萍在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怎么那么巧。偏偏爷在今天回来了呢?于是他急急地赶了上去,果然看见李益一个人在秉烛看书,雅萍虚怯怯地叫了声:“爷,回来了!”
李益放下了画道:“是的,我在那边守灵,心中感到很对不起你们。所以趁着夜深没人注意,我悄悄回来看看你们,天亮前再赶回就行了。”
雅萍道:“爷这又是何苦呢,又没有规定你非守在那儿不可,霍家娘子虽然对爷是情深意厚,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