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4]
话说得很重,黄衫客有点受不了,但是又自知理屈词拙,无以为答,只有瞪大了眼睛道:“仙儿你……”
贾仙儿也勇敢地道:“我怎么样,黄大哥,以前我以为你是个大义无私的侠客。倾心相慕,甚至于不在乎名份,甘心退居侧室,以期能得侍君子,可是这两年来,我跟你在一起,才发现到你的行侠只是凭着一己的好恶,你的是非,也只是根据你自定的标准,离一个真正的侠客还差很远呢!”
黄衫客道:“我本来就没有以侠客自居。”
贾仙儿道:“那就把你那替天行道的招牌摘下来,不要一天到晚挂在嘴上,因为你行的道不是天道。”
黄衫客没想到贾仙儿会对他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前说的,一时呆住了。
屋中的人也呆住了,没想到竟会引起他们夫妇的口角,霍小玉很不安地道:“贾大姊,黄大哥,你们……”
贾仙儿朝她摆摆手道:“小玉,别把我们吵架放在心上,这种不和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很早我就发现了彼此的歧见,这一吵在所难免,迟早都会来的,早点揭开了也好,从此以后大家可也互相不干涉,各做各的事。”
黄衫客一怔道:“仙儿!你要离开我?”
贾仙儿坚毅道:“是的,既然彼此的性情意见都不合;勉强在一起也痛苦,不如分手的好,而且在我说过你那些话之后,你也不会再想跟我在一起了。”
黄衫客道:“我倒没有这个想法,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你把大部份的时间都给了十郎了。”
贾仙儿道:“黄大哥,说话要凭良心,自从两年前分手后,我根本就没见过他的面……”
“可是你们经常通信。”
“那是有的,而且每一封信你都看过,上面没一句见不得人的话……”
“但是你却为他东奔西走,废寝忘餐,衣不解带,置我这个丈夫于何地?你几时替我管过一天家务,几时把你的时间给我过,为我做过一点事?”
贾仙儿很平静,但是语气很冷淡:“黄衫客,你很早就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如果你要一个亲操井臼的家庭主妇,就不该答应要我,因为你明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何况你家里已经有一个做那些事的人了……”
黄衫客刚要开口,贾仙儿道:“你不必再提什么理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根本是不满意我对十郎的事太热衷,对十郎太关心!”
黄衫客面色微动,终于点头道:“好!你自己说了出来,我也想问问你,这是不是事实!”
贾仙儿道:“是事实,不过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卑劣,我们的书信来往中,都是谈论的天下利弊兴革,以及那些惩奸除宄的经过,我对他的事比较关心,因为他没有一件是私事,他求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有关千百人幸福的大事,像你,空负了一身武功,却只会除掉了一两个恶魅强徒,就沾沾自喜,自以为做了好事……”
黄衫客急了道:“你做的事是官方的事?”
贾仙儿尖利地道:“拿贼捕盗也是官兵的事,你为什么又要揽过来做呢?说穿了也不过无非是为名而已,黄衫客,你口中说淡泊名利,不求富贵,可是你的所行所为,那一桩不是在征逐虚名,十郎请托的那些事你不屑为,为的是你无法从中间取得名声,那是你功成不居,悄悄地做的……”
“明人不做暗事,我为什么要悄悄地做?”
“那你就该去求取功名,轰轰烈烈地放手来做,你又要假清高,说什么不为名利所羁……”
“本来就是,一入官场,束手搏脚,就没有那些自由可以放手行事。”
“也不见得,事在人为,十郎也身在官场,他何尝受谁的牵掣,那件事不能放手做……”
“你好象对他很钦佩……”
贾仙儿道:“不错!他值得钦佩,以他在河西那些事功,不是任何人能做得到的。”
黄衫客道:“你那么祟拜他,为什么不干脆跟了他去!”
贾仙儿看了他一眼道:“黄衫客,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跟他了,你自己不感到惭愧,堂堂一个大男子汉,而且还是名闻天下的大侠客,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黄衫客的话出口后,也感到很不得体,可是话已经冒了出来,而且他看到郑净持与霍小玉的眼光都看着他,充满了托异,也充满了不齿,就感到更为不安,本来想改口向贾仙儿道歉的,可是他再看看贾仙儿,发现贾仙儿竟是一脸的鄙色,似乎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谈了,一时羞恶之心发作,沉下脸来道:“你!你认为我没出息,你就去帮那个有出息的人好了。”
匆匆转身待出,恰好李益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差一点就要碰上了,还是他缩步得快,挪了一步才没有碰上,因为李益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使他无法出去。所以他正在等李益进来后,以便出去。
可是李益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道:“黄兄,在这儿碰到了你正好,兄弟有两句话要说,不管我过去受过你多少好处,我都可以用别的方法报还给你,只是你这种朋友,我可交不下去了。”
黄衫客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是贵人,我不敢高攀。”
李益神色一庄道:“黄兄!以前我非常尊敬你。才不惜口舌,说得贾大姊归你,这是我一生所做的最大错事,你实在不配。”
黄衫客呛然拔剑道:“李益,你也配来教训我?”
李益冷冷地道:“我当然要教训你,因为你的行为粗暴蛮横,就是欠教训的缘故,你到我那儿去通知小玉的病危,这件事我应该感激你,可是你做法不太象话了,我们是朋友,我随侍家母在堂,你怎么说都是个晚辈,直入堂中,未经通报,见了家母,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拖了我就走,即此两端,黄兄就该知道自己该是不该!”
黄衫客被问得低下了头,贾仙儿道:“十郎!他不是在你离席的时候,才去找你的吗?”
李益怔了一怔,看着黄衫客道:“黄兄,你若不于自知理亏,又为什么要变更事实呢?”
黄衫客在几个人的逼视下,更为不安,虽然他手中执着剑,却又不敢拿起来。
李益轻叹了一声才道:“黄兄,我知道你是为了贾大姊的关系才如此地对我,你以为把我诋毁得不像个人,就会使贾大姊对你重新恢复好感,那可是大错特错了,我跟贾大姊是纯道义交的朋友,而你跟贾大姊却是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