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盟 - [陈青云]

第九回 灵飞秘帖 [5]

  舒儿手法,拿捏极稳,玉瓶龙鲤坠地,不但毫未损伤,而且不带声息。

  天狗榴榴之声,已大为急促,似已被人所制。

  舒儿忙将枯骨,用土掩好,立朝来路急奔,这一次,他已学乖不少。

  “先见探敌虚实,而后给予痛击”,这是他定下的如意算盘。

  一路树木石笋及蚁丘等作为掩护,经行之处,均无阻挡。

  前进不到半里,敌人已经现身形。

  这是一位老年,而貌像奇特的怪丐,半截衣袍,遮着上身,左边抱着一只叫化袋外,腰上还扣一具大铁锤,手上所持,正是一枝伏蛇杖。

  地上毒蚁,空中蚁群,不断在他周身飞旋爬动,他却睡在二根枯黄的樟树枝上,四平八稳,一阵阵的鼾声,响若雷鸣。

  天狗却陷在蚁群之中,四足不住的乱爬,全身白毛,状如钢针,根根直竖,那情形,似乎被人制住。

  秋娘也站在一旁,频促双蛾,正在和那叫化理论。

  怪叫化恍如未觉,佯佯不睬。

  秋娘怒道:

  “老前辈,怎么上门欺人?再不搭理,可别怪晚辈要出手冒犯了!”

  老叫化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空中飞蚁,似被一股无形风力,卷得朝下一落,秋娘大声娇咤,皓腕疾抬,狂飙突起,朝着打来的劲风迎击。

  她力似不敌,云鬓间秀发轻扬,罗裙飘拂,双肩微幌,朝后疾退两步。

  身旁天狗,立即榴榴大嗥,似乎脱困而出,拖着尾部,也随着秋娘,返身后跃。

  银光起处,冷艳如霞,俏妮子跃身而起,身随剑合,剑与神凝,阙光剑受阳光一照,卷起一片银山,朝老丐身前扑来。

  怪丐裂口长笑道:

  “近闻长松之女,娴身剑合一之术,以为江湖上言过其实,不料果有此事,但这样还难不到老夫!”

  树枝克察一响,老乞儿早已泻身而降,身上铁锤,冲空而起,锤上附着蛟筋,全长逾丈,剑锋锤影,互一照面,声如裂帛,秋娘竟被反弹而回。

  怪丐喝道:

  “再接一招!”

  大铁锤如金鸡啄米,倒卷而下,秋娘也不示弱,翻腕挥剑,剑幕如屏,硬将老丐打来的铁锤,朝左边封出。

  这一式,来势疾急,卷起一片寒芒,光华闪处,樟树应手而落。

  轰然一声巨震,樟干之内,蚁粮如珠,洒落满地,毒蚁如朝,纷纷朝老丐涌来。

  怪老儿,左权右锤,非常骁勇,急遽之间,“金龙卷尾”,铁锤离地不到两尺,反身横扫而至。

  秋娘不退反进,寓攻于守,娇躯晃动间,竟避过铁锤来势,神剑在空中划了一道银彩,如半边弯虹,拦腰袭来。

  乌光缭绕,剑与锤又几乎撞在一处。

  老乞儿冷笑一声,手杖所指,连攻三处穴道,迫使秋娘又半途撤招。

  剑幕由左而右,忿转而回,剑手微抖,轰轰作啸,响若轻雷。

  这是纯阳遁天剑术——“雷声彻地”。

  怪丐面容一惊,自言自语道:

  “想不到,店代剑招,尚留传人间,这招式,颇为惹厌,老夫倒要硬接几式!”

  语罢。

  身子朝后疾退,竟把铁锤往腰间一挂,手上伏蛇杖,当作剑使,和秋娘对折起来。

  “身剑合一”,为武林至高剑术,百步之内,取人首级,易于反掌,这并非荒诞不经,而系轻功剑道,均臻炉火纯青,使剑的人,以轻快复杂玄奥手法和身法,剑锋所及,疾如电闪,使人望去,徒见光芒闪烁,而本身为剑幕所掩,敌人来不及防,往往丧生刻下。

  秋娘既娴此道,应可能所向被靡,无如功力尚浅。

  老丐以杖代剑,迭出奇招,而且内力精纯,崩刺点劈,神妙无方。

  最奇是,那手上伏蛇杖,软如嫩枝,坚如利刃,招招前逼,可实可虚。

  遁天剑原是八八之数,为道家纯阳至高剑术,不但精奇,而且博大无方,内有回风、凌云、射阳、擎天诸式,当者披靡。

  可是这老年怪丐,竟似丝毫不惧,一枝伏蛇杖,煞似千百根,杖影绵绵,团团疾转。

  秋娘剑式极博,但一时之间,尚还看不出来人所用招式,出自何门。

  两人来往疾腾,缠战之下,瞬息已经六十余招,这中间,老丐有攻无守,而且愈打愈勇,愈战愈快,最后,人形杖影,简直无从分辨。

  秋娘突然忆及。

  “猿公剑术,正似此形!”但这种怪招,两百年来,已成绝响,不意这像貌不扬的老厌物,居然能使出这种招术,而且内力精纯,善于弥补招式不足,再战下去,必败无疑,不由心头大骇。

  突闻老怪喝道:

  “女娃子,算你不错,竟能在老夫手下,走上六十余招,老夫生平,立下重誓,凡与我交手的人,不论战胜与否,最少得身带伤痕,留点记号,据我看,你生像太美,未来可不知迷惑苦于男人,总是武林一害,但我爱才若渴,这次特别通融,就在你那如花似玉的脸上,划个十字如何?”

  语罢,摄口长啸,声若龙吟。

  秋娘陡觉剑幕一紧,寒风劲疾,扑齐而来,对手伏蛇杖,已穿透剑幕,往自己脸上点到。

  好秋娘,临危不乱,微扭娇躯,手中长剑,朝后一带,剑划半湾银虹,往伏蛇杖上便崩,不科这老丐也用崩字诀。

  伏蛇杖拦着剑身一挡后,软绵绵的将秋娘剑式化解,蓦地里,抖腕震杖,横敲剑身,阙光剑几从秋娘手里震出,对方一式得手,更是不闲,稍为斜身,杖端往秋娘脸上划去。

  眼看秋娘闭月圆姿,立将毁于一旦。

  就在她身后不远之处,陡飞出一块斗大石头,石啸风狂,力道奇大,老丐竟想不到,武林之中,居然还有人敢朝自己暗袭,杖石相激,“彭”然有声,怪丐怒吼一声,翻身朝后倒纵,虽把石头避过,但衣袖却被石头打破一大块,不由变颜变色,眩目大咤:

  “何人敢暗算老夫!”

  石笋之后,立纵出一位丰神如玉的少年,纵声朗笑道:

  “这位大约就是掌击衡山白莲寺闲云上人,南天八奇的丐帮人物,晚辈正要找你!”

  这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之词,老者脸色一沉,深陷入骨的眸子里,隐现精光,待然发话道:

  “不错,闲云老秃,难道未死?是否他打发你来?作为替死之物?”

  “死活两字,陆某绝不计较,但在动手之前,尚请见示尊名!”

  两人问答间,秋娘已扑近灵舒身前,含笑问道:

  “谁叫你来管我闲事?”

  舒儿笑道:

  “掌击之仇,不能不报,此处事了之后,我们这笔闲账,倒也不能不了!”

  聂秋娘面带羞云,低声答道:

  “也好,反正我已不想活了,你就把我杀了罢!”

  舒儿见她讲得可怜,似乎已把前仇消灭殆尽,又复笑道:

  “倒不会有这般严重。”

  老丐也缓缓前移两步,面上现出诡秘笑容,发语虽然低沉,但是字字有力,使人听去,竟觉耳膜嗡嗡作响。

  “老夫名字,向不示人,但如必需知道,那也简单,只要你能答应老夫要求,区区微名,我也不必吝惜!”

  灵舒见他说得奇怪,不由暗忖:

  “南天八奇,青娥也曾约略提过,不过语焉不详,只知道那是一丐、二僧、两道、三俗,如今一丐见面,假如连名字也探听不出,岂不被江湖上的人,传为笑柄?”于是极力容忍,天真一笑道:

  “长者有何要求,不妨明告晚辈,只要力所能及,晚辈绝无不允之理!”

  “要求非常简单,你也容易作到,再说,只要老夫说出名字,那时,你即使反悔,连天塌了下来,量你也无能走出此谷!”他傲然一笑,得意非凡。

  聂秋娘望了望舒儿,竟用传音之术,低告舒儿道:

  “何必与他磨牙,多说废话?速行以武功互赌强弱,因为,你要之物,已经在他囊里!”

  舒儿大吃一惊,身人武林,目的在于求取蛹蛇和那红鳞龙鲤,谷中蛹蛇未见,却遇上一条乌线追风,解毒作用,大同小异,如被别人先得,岂不白来一趟?当下心情异常激剑,立又人声问道:

  “老前辈,你要求什么?不妨爽快说了出来,晚辈答应就是,人名树影,前辈大名,我必需知道!”

  这怪丐,立时仰天大笑道:

  “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两人就是了。云南西境,野人山主,武林中,都称我为无名怪客,便是老夫!孩子,我的名字,已经说了出来。算我已践履诺言,可是你项上人头,只好暂借老夫一用!”

  但闻秋娘一阵娇笑,笑如百啭黄鹂,清脆悦耳,久久不歇,只笑得云鬓零乱,花枝招展,连灵舒也被她笑得忍俊不住,但在野人山主听来,却是刺耳已极,不由怒道:

  “你两人是否在将死之前,拿笑作别!”

  可不知秋娘答出怎样话来。

  秋娘毫不理睬,随手将鬓间散发,朝上一掠,但笑容不改,面朝灵舒道:

  “我们已上了人家大当,你知道么?”

  灵舒一愕,笑道:

  “鬼崇之事,陆某向不涉为,不知所上何当,何妨当面谈了出来,彼此商权,岂不大好?”

  蓦地秋娘玉容一整,冷笑道:

  “人家拿你我项上人头,去交换那无关紧要四字,你却视同儿戏,岂不可笑?试问,寰宇之内,姓猪姓狗的人,不能归诸没有,可是无名怪客,就能视为一个人的名号,走遍天下,恐怕也找不出这种怪名怪姓,这位来自野人山的长者,虽自以野人目之,但我还不愿以黄炎子孙,却受骗于野人,居然还要我们项上人头,恐怕没有这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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