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手丐 - [还珠楼主]

二十八、萧声天际落 人在水中行 [3]

  不料越等越无望,雨是毫未停止,谷底的水业已平地高涨丈许,两面崖上的雨中山洪越来越猛。对面崖顶比较平直,又是大片峭壁,遥望过去好似千百道洪流飞瀑朝下狂冲倒灌,还不甚宽,中间隔断之处尚多。自己立这一面崖顶像个倒写的人字,上面又是大片斜坡,两面雨水齐往当中人字头上会合,万流朝宗一齐朝下猛注,水面越来越宽,本已无法飞渡,水力更是大得吓人。下面狂涛吃两面山崖大的大小洪流冲激排荡,涌起一座接一座的浪山,急如奔马,往口外电一般泻去。时见残枝断树和大小野兽的死尸在惊涛骇浪中一路翻滚,转风车一般往来路漂去,瞬息已沓,其速无比,方觉谷中水势越来越高。离立处栈道虽然还有两丈,照这样水涨之势,不消多时必要被它涌将上来。再一想起途中那几处险地水势必更险恶。来时已是那样艰难,归途必更难于飞渡。估计天已不早,少时能否回去还拿不定。耳听山洪发发,雨声轰轰,震得整座山谷均在摇撼,眼睛一花,仿佛就要随流涌去光景。正在触目惊心,进退两难,猛听前途惊天动地一声大震,那缺口危崖受不住洪水猛冲竟倒塌了一大片,迅雷暴发,轰隆一声大震,当时打得洪水群飞,波涛山立,谷中山洪突涌起十来丈高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狂涌上来。到了栈道上面被两面崖壁一柬,化为一条其大无比的水龙往下倾泻猛冲过去。

  那谷下面已有三四丈阔,崖腰一带更宽,竟被浪头填满,水力之猛从来未见。最厉害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一座浪头和山崩一般刚由栈道上漫过,第二座浪头又跟着压到,栈道上立时水高丈许,虽是随起随收,此是崩崖重压激起来的浪头,下面的水离栈道仍有两丈,那巨龙一般的浪头顺着栈道冲出不远,便由高就下,化为百丈匹练,银雪怒喷,朝谷中飞坠,并未真个淹到崖上。未了几个浪头只管澎湃奔腾,声势惊人,浪头已一个小似一个,但这狂涛骤起接连几个冲激之威,看去也实令人目眩神飞,心寒胆落。最危险是第一个浪头受崩崖猛击朝上狂涌之时,就在缺口洪瀑边上,离沈鸿身前才只丈许,如非沈鸿一心想要探路过去,藏身避雨的崖凹,紧贴在人字头的边上,崩崖又在对面,人立洞凹之中没有走出,那一带地势又是栈道最高之处,这接连两三座浪头均和山崩一样狂涌上来,稍微隔近当时一定被水卷走,不打在崖壁上面骨断筋折,全身粉碎,也非淹死不可。那浪山崩倒时大半前倾,小半贴着栈道逆流上涌,水势最高时涌起崖上好几尺,水力绝大。

  沈鸿立处崖凹立被狂流填满,总算应变机警,一见面前银光暴涌,狂涛山崩,忙将身子紧贴外壁,没有被水冲倒,水由凹口涌入,打向对面洞壁,激射起万道银花,再往外壁这面反卷过来,其势已衰,只泼了一身浪花水点,人却不曾受伤。浪头一过,水势立退,顺着坡道狂流飞落,回复原状。沈鸿惊魂乍定,见谷中波涛汹涌,水声越发洪烈,虽更险恶,但已不再涌上,冒雨探头往两面一看,不由惊魂皆颤,又吓了一大跳,原来方才这几个浪头一冲,所过之处,对面因是平崖峭壁,无什草木,只将壁上苔薛涮净,崖石零碎崩落了好些,本来就有大小千百条瀑布挡住,乍看上去还不甚显,立处一面非但二十来丈长一段的野草小树被恶浪一打随流冲去,荡然无存,靠里一面的泥土也被洪流冲涮,凭空加宽了丈许数尺不等齐整整一大条,和刀切一样,现出一条丈许高到数尺不等的凹槽,上面依旧苍苔狼藉,草花零乱。近栈道处却空出这一大段,并还崩塌了好些地方,当时人要被它打中万无生理,那崩崖之处更是奇险。

  原来沈鸿所立崖凹就在人字缺口的旁边。方才倒的那片危崖恰在对面,少说也有两三丈方圆一大块,凭空崩塌,休说人立在下必成菌粉,或被带入水中,不压死也要淹死;便那崩倒之时稍微偏东,那样几万斤重一片大崖石由相隔十来丈的崖顶朝下猛坠,只有一角压在这立处上面的突岩也必打成粉碎,人在下面如何能有生理?因是山洪暴发,大雨倾盆,雨声水声喧若雷轰,崩崖之势被它掩去不少。外面水气迷目,事出意外,只听万籁怒鸣、惊雷交轰中一声大震,不曾看清,谷中常有崖石崩落,业已听惯,没料到有这样厉害。等到察看明白,才知生死呼吸危机一发,立处稍前稍后固是必死无疑,便是山崩水涌之际,人立崖凹之中,稍微换个方向,或正向外观望,也必被那突然崩坠的浪山冲倒,撞个不死必伤,滑跌倒地。再要惊慌过甚,不及攀附,更被狂流巨浪卷去,休想活命!再看崖崩之后,谷底一面的栈道已被压断,一同坍倒水中。上面缺口立时加深加大,为了缺口加宽,急流而来的山洪虽然小了一点,看去仍是那么惊心眩目,耳鸣魂悸,冷气森森,浸人肌骨。身上早已湿透,越来越冷。遥闻谷中到处崖崩石坠,此起彼落,远近相应,越想越危险,最可虑是归途栈道虽比方才宽了好些,因靠壁一面有一段斜坡,上面的水和决堤一样朝下猛冲,好些地方均已崩塌,将路隔断。那些浮上湿泥刚被狂流猛冲,化为一条条的泥龙飞舞而下,又有大片泥土崩塌下来,最后栈道也崩塌了丈许宽一条裂口。如在平比再宽一点也能过去,此时下面骇浪奔腾,狂流汹涌,稍微突出一点的崖石不时整片崩塌。头上面的雨水又似天漏一般倒倾下来,雨点打在崖石上面和擂鼓一般,激溅起老高,雨势大得出奇。眼前水气迷目,离身数尺便难认路,如何敢纵过去?始而进退两难,前进不能,归又无路,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一想,这雨不知何时才止,谷中的水早晚涌上栈道还在其次,最可怕是立处危崖和上面崖顶一个不巧就许突然崩塌,送了性命。何况此时相隔黄昏必已不远。此时已是饥寒交迫,又饿又冷,谷中水势如此洪大,来路那几处险地必早淹没,无法飞渡。二弟不知藏身何处。又无法喊应,照此下去,天再一黑,处境更极危险,不压死淹死,这饥寒之苦先难忍受,饿还能当,夜来气候更冷,再要一转北风,冻也冻死。与其坐以待毙,何如乘天未黑以前拼着受苦冒险寻觅生机,怎么也比困在此地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心胆立壮,重又冒着大雨出外察探,几次被暴雨冷气逼退,稍微歇息,心终不死,最后回到崖下,索性把上下衣服脱掉,把水拧干,将身上的水擦净,又用内功运转真气练了一阵,觉着稍微暖和,再将裤子扎在头上,披上湿衣出外察探,终于寻到一条道路。本来就在人字崖口附近,紧贴立处崖凹之侧,上下如削,无法攀升。方才还是一片整壁,只崖石上面泥土被洪水冲涮干净,现出一列高低错落的山骨。因离上面崖顶有好几丈,水气迷目,看不到顶,形势太险,不时又有大股山洪朝下狂冲,并未想到由此上去。后因天将入夜,危机已迫,再不逃出险地凶多吉少,只得冒了大雨往来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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