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岘山失手 [6]
话声中双臂一伸,未等蔡薇薇作何表示,已将华云龙抱了过来,接着扭转身躯,迳自下峰去了。
蔡薇薇先是一怔,继而强抑悲痛,一抹泪珠,默然无语地相随而行,琪儿一见,连忙抱起阮红玉,随后赶去。
一行人到达“通天教”那座荒芜的下院,华熙略一瞻顾,便在那斑剥敞天的神殿一角,席地而坐。
华熙的一举一动,皆予人一种肃穆的感觉,又因他脸貌和煦,看去平易近人,故在肃穆的神韵之中,便产生了令人不可抗拒的违拗力量。蔡薇薇本有满腹辛酸极欲待诉,华熙不作一声,也只得强自忍耐,随他坐了下去。
那神殿一角全是断砖残瓦,污秽不堪,华熙举手一拂,扫除了部份砖瓦,向琪儿招一招手,道:“琪儿过来,请将阮姑娘放在地上。”
脸庞一转,又朝蔡薇薇道:“薇妹,劳你的神,看一看阮姑娘可还有救?”
琪儿闻言,忙将阮红玉平放地上,退向一侧。
蔡薇薇黛眉深蹙,脱口说道:“二哥呢?”
华熙道:“二弟的情形较为复杂,愚兄得详加检视,阮姑娘乃是女儿之身,愚兄多有不便之处,只得偏劳薇妹一二。”
蔡薇该听他这样讲,始才无可奈何的点一点头,随即站起身子,前去检视阮红玉的伤势。
须臾,只见她神色黯然,抬起头来,道:“大哥,阮姑娘浑身发紫,‘中极穴’为阴柔指力所伤,‘巨阙穴’刺有一枚毒针。看来生机已绝,没有救了。”
华熙眨眨眼睛,默然有顷,道:“这位阮姑娘死不得,薇妹,你肯费点内力为她疗伤么?”
蔡薇薇皱眉蹙额道:“她脉搏已停,心脏半晌跳动一次,而且浑身发紫,显见血染奇毒,已经遍及全身脉络,这等情状,内力疗伤会有用么?”
华熙黯然道:“染毒不要紧,愚兄这里有丹药,怕只怕‘中极穴’伤势过重,纵然能够挽回她的性命,一身武功也报废了。”
蔡薇薇顿了一顿,道:“设能挽回性命,失去武功倒不要紧,那可以重练。”
华熙摇一摇头,道:“伤在‘中极’,足三阴之脉失去功用,‘丹田’真气无法下行,重练武功,怕是难之又难。”
他忽然轻叹一声,接着又道:“这些顾不得了,眼下救人要紧,薇妹,你多劳神。”
右手一扬,一颗药丸飞了出去。
蔡薇薇接住药丸,着急道:“不行啊!大哥,既要解毒,运功的方法我不懂啊!”
只见华熙微微颔首,接着口齿启动,当即以传音之法,将那“气分阴阳”的运功之道传给了蔡薇薇,蔡薇薇也不迟疑,立即将药丸纳入阮红玉嘴内,随即跌坐在她的身侧,两手一分,右抚“中极”,左按胸口,默默地为阮红玉疗起伤来。
这一段经过说来费时,实际上不过片刻功夫,华熙直到此刻,始才神色凝重地低下头去,仔细审视乃弟的伤势。
这等“失人后己”的胸怀,是他们华家的传统,也是文与华天虹夫妇的教养。这在他们华家昆仲来讲,本来极其自太君然的事,但看在旁人眼内,那就感人至深了。
此刻,在那神殿的断垣之外,恰巧有人在那里窥视。由于他们掩藏得直,华熙与蔡薇薇又复心不二属,始终未曾察觉。
那是一位豆蔻年华,手执钢杖的少女,与一位脸蒙纱巾,目光炯炯的男子。那男子中等身材,长得虎背熊腰,只因脸蒙黑巾,看不准年岁,但那少女白衣飘飘,神情冷漠,钢技之上,赫然雕着九个女鬼头面,竟是“九阴教”的新任教主梅素若。
梅素若隐身断垣之外,无疑是蹑踪华熙而来,但此刻显见目光犹豫,似有重大的事故决断不下。其实所谓重大事故,正是见了华熙无私无我的举止言行,心中感触良深,一时失去了主宰。
须知善善恶恶,乃是人之天性,梅素若纵然从小冷傲无情的教养中长大,纵然冷癖乖张,这份人类相通的本性并未完全泯灭,也就是说,是非善恶的观念还是有的,只是含混笼统,有欠清晰罢了。
这时,只听那蒙面男子悄然说道:“禀教主,时机到了。”
梅素若恍若失闻,目光空空洞洞,好似在捕捉什么?
那男子又说了一遍,岂料梅素若大不耐烦,目光一棱,冷冷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娇躯一转,反而离开了断垣。
蒙面男子大出意外,急步尾随而行,又复悄声道:“时机不再,教主请三思。”
只见梅素若身子一顿,冷然喝道:“噜苏!本教主‘三思’什么?哼!你是客卿之位,竟敢出言不逊,干涉本教主的行动?”
蒙面男子先是一楞,接着身子一躬,欲加辩说。
梅素若更不耐烦,钢杖一顿,袍袖一拂,但见她白衣飘飘,已自翩然起步,朝那山下行去。
蒙面男子越发怔楞,满脸错愕惊疑之色,却是难定去留。
正当此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临空传来,只听华熙朗声道:“姑娘请留步。”
原来梅素若一时忘情,喝声过大,早已惊动了华熙。
梅素若闻声止步,转身傲然道:“有何指教?”
华熙闻声而来,只见月光下白影拂动,未见那蒙面男子,因而断定来人是个女子,不料梅素若傲然若此,倒是楞了一下。
他为人稳健从容,虽觉诧异,却未放在心上,落身地面,随即双手抱拳,朝梅素若拱了一拱。蔼然问道:“姑娘尊姓?夜冷风紧,请问何事到此?”
梅素着冷冷一哼,道:“顾你二弟去吧!其他的事,眼下不要多管。”
此话敌友难分,华熙又是一怔,道:“舍弟不要紧。姑娘夜涉荒山,在下疑惑重重……”
话未说完,梅索若忽然截口道:“那很好,午后未正,可携令弟至山下赤镇一会。”
话落旋身,就待下山而去。
华熙越发生疑,暗暗忖道:“此女可能与二弟有仇。”
忖念之中,飘身挡住去路。抱拳一拱道:“午后之约,舍弟未必能到,盼姑娘示下名讳,倘若失约,在下也好转告。”
华熙神态儒雅,气度从容,再加上词意恳切,梅素若听了,只觉无法拂袖而去,不答总是不行。
不料那蒙面男子忽然闪身而出,阴阴一笑,道:“阁下枉为华家的长子,难道连‘九阴敦’的权杖也未见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