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武天 - [佚名]

第六章 绝代剑痴 [6]

  “难道他剑法这般精纯,原来是此缘故。”转念嗔忖道:

  “姑娘不必伤心,若从剑法而论,以在下所见,在武林中已是极少敌手了。”

  青衣少女垂首沉思半晌,抬起头来,嘴角微泛笑容,口中说道:

  “对了,你虽然胜了我,却不是用剑法胜的。”纤腰一扭,又自掠至柳鹤亭跟前,娇声道:“你老实告诉我,在你眼中所见的人物中,有没有剑法高过我的?”暗中笑道:“原来这少女是个剑痴,除剑之外,丝毫不懂世事!”虽想安慰于她,却又不会对人说出欺骗的言语,沉吟良久,终于苦叹一声,缓缓道:

  “不瞒姑娘说,昨日小可便见到一人,一剑将小可击败,若以剑法而论,此人实在胜过姑娘-筹,但姑娘年纪还轻,来日成就,不可限量。”青衣绝色少女柳眉一扬,接着道:

  “他一剑就击败了你?真的?”

  青衣少女伸手一拭泪痕,依依道:

  “爹爹,我剑法……我剑法……”索性伏到桌上放声痛哭起来!锦袍老人浓眉深皱,伸手轻抚她爱女秀发。暗然说道:

  “燕儿,你是在伤心你剑法不如人?”青衣少女伏在桌上,抽泣着点了点头,锦袍老人苦叹一声,缓缓又道:

  “要做到剑法无敌,谈何容易,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敢讲天下第一?你伤心什么?只要肯再下苦功,还怕不能胜过别人吗?’’柳鹤亭心中虽然疑云重重,紊思乱堪,但见了这种情况,忍不住为之叹息一声,插口说道:

  “方才在下亦曾以言语劝过令媛,但——”

  锦袍老人苦叹接口道:

  “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对剑法如此痴迷,实在要怪在老夫身上。”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远远投向院外,长叹又道:

  “昔年老夫,自幼聪明绝顶,对世间任何新奇之事,都要去学它一学,看它一看,数十年来,老夫也学了不少,但世间学问活如沧海无穷,无穷无人智有如沧海一栗。到底有限力老夫旁鹜杂学太多,对武功一道,不免无暇顾及,与人动手,总是吃亏的多,江湖中人竟送我常败高手四字,作我之号。”语声微顿,目光之中,突露出愤恨怒毒之色,切齿又道:

  “不说别人,便是家兄,也常冷言讥嘲于我,说我是‘学比管乐一一不如!举满武林——常败!红杏才华——可笑!青云意气——嫌高!’我心中气愤难填,却又无法可想,纵想再下苦练,但年华老去,青春不再,我再下苦功,亦是徒然!”

  柳鹤亭目光望处,只见他双拳紧握,切齿急目,想到他一生遭遇,心头不禁一凝,暗叹忖道:

  “听他言语,想必他幼年定必有神童之称,不免生出浮燥,是以好高骛远,那知道头来却是博而不精,一事无成,只是悔之已晚,如此说来,纵是心比天高,若无恒毅之力,又是何用!”

  这一念及此,不禁对自己今后行事,生出警戒。

  只见这锦袍老人忽又缓缓垂下目光,放松手掌,沉声叹道:

  “老夫晚来,追忆往昔自多感慨,见到女小幼时生性,竟也和老夫童稚时一样,老夫以己为鉴,自不顾她再踏我之覆辙,是以自小便令她屏弃杂学,专功剑术,甚至连女红闺事,都不准她去学,那知过犹不及,她沉迷剑术竟然一痴至此!”

  柳鹤亭听到这里,暗叹忖道:

  “原来这少女之所以成为剑痴,竟有这般原因。”抬目望处,只见这老人手捋长髯,垂首无语,方才的豪情胜慨,此刻俱已不见,青衫少女伏案轻泣,白发红颜,各自黯然半晌,突又仰天长笑起来,朗声笑道:

  “西门鸥呀西门鸥!你一生自命别无所长,只有‘豪’之一字可称不败,怎的今日也学起这般儿女之态来了。”

  大步奔至厅前,朗声喊道:

  “店伙,酒来!”

  西门鸥三字一经入耳,柳鹤亭心头不禁为之一震,突地长身而起,一步掠至厅门,脱口道:

  “西门鸥三字,可就是老前辈的台甫?”

  锦袍老人朗声笑道:

  “不错,常败国手,西门鸥便是老夫。”

  柳鹤亭微一沉吟,道:

  “有一个西门笑鸥,不知和老前辈有无渊源?”

  西门鸥转过身来,缓缓说道:

  “西门笑鸥四字,便是家兄替他儿子取的名字。所谓笑鸥者,自然就是笑西门鸥也,他自己笑我尚嫌不够,更要叫他的儿子也一齐来笑我,西门鸥呀西门鸥!你当真如此可笑么?”话声渐弱,语气也渐渐沉痛,突地大喝一

  声:“酒来,酒来!”

  老人心中的万分积郁,似乎都要借酒扫出。

  柳鹤亭茫然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心中却在暗中思忖:“原来西门笑鸥便是此人之侄,看来这西门一姓,竟是个武林世家!”他初入江湖,竟未听过!

  柳鹤亭却已知道,这西门笑鸥于他兄长之间,定必甚是不睦,是以他也无法将查问“西门笑鸥”之事,只见那青衫窄袖的绝色少女,盈盈站起,款款走到她爹爹身侧,手拭泪痕,轻轻说道:

  “爹爹,大伯对你表面看来虽然不好,但其实还是关心你的……”

  西门鸥浓眉一扬,瞪目叱道:

  “你懂得什么?”长叹一声,浓眉垂泪,一抚他爱女香肩,目光中现慈祥疼爱之意,和声悦色接口又道:

  “孩子你懂得什么……”

  这两句“懂得什么”言词虽然完全一样,语气是不相同,一语之间觉熙熙父爱,充满房中,想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暗叹一声,走到院外,朗声喝道:

  “酒来!”

  此刻朝阳虽升,仍在东方。

  只至日影西移,这一老一少,满怀愁绪的武林豪客,却仍在这片细碎光彩中,相对相斟,虽无钓诗之心,却有扫愁酒意,那旧愁未扫去,将又将一番新愁兜上心头。

  细花的窗棂下,默然凝坐着的青衫少女,象是在凝住自己的一对细细弓足,又似落入无边无际的一片冥思。那目光是美丽的,可以流露出一种表情,这青衫少女秋波虽不变,却又永远笼罩着一种似轻似浓的薄雾,于是这层薄雾便也就将她心底的思潮一齐掩住。

  里面的厢房,门户紧闭,纯纯在里面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柳鹤亭不止一次,想开开这扇紧闭着的门户,他站起来,又坐下去,只是又加满了自己怀中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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