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武天 - [佚名]

第六章 绝代剑痴 [8]

  平凡的语声,庸俗的祷祠,但出自纯纯口中,听在柳鹤亭耳里,一时之间,他只觉心情激荡,热血上涌,大步奔前,跪倒在陶纯纯身前,大声祷道:

  “柳鹤亭刀斧加身,受苦受难,却无所谓,只有要她一生如意,青春常驻,柳鹤亭纵然变为犬马,也是甘心情愿。”

  陶纯纯回过头来,轻轻说道:

  “你在对谁说话呀!”

  柳鹤亭呆了一呆,说道:

  “我在向神明默祷……”

  陶纯纯又自呆了一下,只见她回转头来,默祷着低声又道:

  “小女子一心一意,全都为他,只要他过的快活,小女子什么都无所谓,纵然……纵然叫小女子立时离开他,也……也”螓首一垂,玉手捧面,下面的话,竟是再也无法说出。柳鹤亭只觉又是一股热血,自心底涌起,再也顾不得别的,大声又道:

  “柳鹤亭一生一世,合她再也不会分开,纵然刀斧加身,利刀当头,也不愿离开她一步半步,如违誓言,天诛地灭。”

  话声方了,只听一个颤抖、轻微、激动、娇柔的声音,在耳畔说道:

  “你真的有这个心!唉,只要你有此心,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柳鹤亭抬手转身,忘情地捉着她的手掌,黑暗之中,两人手掌相握,心声,不知是何时,更忘了此是何地。一只蜘蛛,自梁间承丝落下,落在他们身侧,一阵秋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埃,蜘蛛缓缓升上,梁间却又落下几滴积水!陶纯纯幽幽长叹一声,垂首道:

  “你师傅……唉,你千万不要为我为难,只要你活得快活,我随便怎样都没有关系。”

  柳鹤亭没有回答,黑暗只有沉重的叹息,他长身而起,轻轻托住陶纯纯的纤腰,将她扶起,轻轻道:

  “无论如何,我总……”

  陶纯纯叹道:

  “你心里的意思不说我也知道——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快要二更了吧?这里清静得很,我们为什么不多呆一会。”

  柳鹤亭一手环抱着她的香肩,俯首道:

  “我总觉得此间是有种阴森之意,而且梁间以积有雨水——”语气未了,一滴积水落下,滑过他耳畔,落到他肩上!他反手去拭,只觉掌心温粘!

  陶纯纯柳眉微扬,诧问:“什么事?”柳鹤亭心中疑云大起,一步掠出祠外,伸开手掌,俯首一看——

  月光之下,但见满掌俱是血迹!

  秋风冷月,蔓草秋虫,这阴黯、凄清的荒祠中,梁间怎会有鲜血滴下!寒风拂衣,柳鹤亭但觉一阵冷意自心底升起,伸手一摸,怀中火折早已失去,停在通道边的两匹健马,见到主人出来,仰首一阵长嘶!嘶声之绝!突有一道灯火,自远而诉,划空而来,柳鹤亭拧腰错步,大喝一声:“是谁?”灯光一闪而灭,四下荒林蔓草,飒飒因须作响,柳鹤亭倒退三步,沉声道:

  “纯纯,出来!”

  语声方停,又一道灯光,自荒林中冲天而起,划破黝黑的夜色连闪两闪,倏然而消。刹那之间,但听四个人声突起,衣袂带风之声,自远而近,此起彼落,接连而来。

  柳鹤亭反手拉起纯纯的手腕,目光如电,四顾一眼,掠上荒祠屋脊,刷地又是一条人影,落入荒林树后,道边两匹健马,不住昂首长嘶。终于奔了出去,奔了不到几步,突地前蹄一扬,“唏律”又是一声摄人心魄的嘶喊,后蹄连踢数蹄,扑的一声,双双倒到地上。

  柳鹤亭剑眉一轩,大喝:“朋友是谁?躲在暗处,暗伤畜牲,算得了什么好汉!”四下荒林野寨然生声,祠堂屋脊,却突地哂起一声低叱:“照!”

  霎时间,数十道孔明灯光,自四下荒林中一齐射出,一齐射到柳鹤亭身上,陶纯纯附耳道:

  “小心他们暗算!”

  柳鹤亭“哼”一声,卓然挺胸,双臂一张,喝道:

  “阁下这种做法,是何居心,但请言明,否则——”

  屋脊上突地传下一阵大笑,柳鹤亭剑眉一轩,转身望去,只见晚月之上,屋脊之上,双腰丹立,站立着一个银须银发,精神双铄,一身灰布劲装的威猛老人。

  他身材本极高大,自下望来,更觉身材魁梧,是如神人。这一阵笑声有如铜杵击钟巨槌敲鼓,直震得柳鹤亭耳畔嗡作响,四下的孔明灯火,自远而近,向他围了过来,灯光之后,各有一条手持利刀的人影,骤眼望去,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大笑声中,只听这老人朗声说道:

  “数十年里奔波,这番看你在往那里逃去!”

  一捋长须笑,笑声突顿,大喝道:

  “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还要老夫动手?”

  柳鹤亭缓叹一声,立刻又卷入一场是非之中,沉此半哂,方待答话,只听祠堂突地发出两声惊呼道:

  “边老爷子,夏二姐,梅三弟,都……都……都……”

  此人一连说了三个都字,未说出下文,人丛中已奔出个虬须大汉,奔人荒祠。

  接着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大喊,虬须大汉又自番身掠出,口中大骂:“恶贼,俺跟你拼了!”

  一拳一劈而向柳鹤亭打来,拳风声虎虎,威力破为惊人。

  威猛老者两道尽已变白的浓眉微微一剔,沉声叱道:

  “三思,不要莽撞,难道他今日还跑得了么?”

  语声未了,虬须大汉掌势如风,已自连环击出七拳,却无一沾着柳鹤亭的衣袂,四下人影,发出数声惊呼,向前围得更近。

  数十道孔明灯光,将祠堂前的空地,映得亮如白昼,但灯后的人影,却反而更看不清,柳鹤亭虽然暗恼这般人的不分青红皂白,如此莽撞,却也不顾无辜伤人,连避七拳,并不还手,那汉子见他身形并未如何闪避,自己全力击出的七招,却连人家衣袂都未沾着,仿佛呆了一呆,大喝一声,和身扑上,果真是一付拼命模样,威猛老人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叱道:

  “住手!”虬须大汉再击三拳,霍然住手道:

  “师傅,师傅……蓉儿已经死了,被人害死了。”双手掩面,大哭起来,竟哭得有如婴儿,双肩抽动,伤心已极,显见得内心极是悲痛。

  威猛老人手捋银须,猛一踩足,只听得格格之声竟被他踩得片自碎落,柳鹤亭抱拳说道:

  “阁下——”他下面话还未出口,威猛老人已大喝一声,刷地跳下。目光狠狠直望了柳鹤亭两眼地道:

  “夏二姐,梅三弟他们,身受七处刀伤,还被绑缚在梁上——”威猛老人喂一声:“知道了!”双臂微张,双拳紧握,一步一步走到柳鹤亭身前,从上到下,自下到上,狠狠看了柳鹤亭一遍,冷笑一声,道:

  “看你乳臭未干,如此心狠手辣,这些人于你究竟有何冤仇,你倒说给老夫听听?”

  双掌一张,双手骨节,格格作响!柳鹤亭暗叹一声,想到昨日清晨遇到西门鸥,老而弥辣,火气竟比年轻小子还盛几分。口口声声的不要莽撞,自己却不分清红皂白,加人之罪,又想到自己数日以来,接二连三地被人误会,一时之间,心中亦不知是气?是笑?是怒?只得平心静气地说道:

  “在下无意行至此间,实不知此间究竟发生何事,与阁下更是素昧平生,阁下所说的话,我实在一句也听不懂!”

  威猛老人目光一凛,突地仰天冷笑道:

  “好极好极,想不到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乱耍花枪,你身上血迹未干,手上血腥仍在,岂是在胡言乱语可以推挡的掉,临沂城连伤七命,再加上这里的三条冤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子,你就与老夫拿命来吧!”

  虬须大汉一跃而起,紧握双拳,身躯前仰,生像是恨不得一拳就能将此人打得口喷鲜血而死。

  周围数十道目光,亦自各各满含怨毒之色,注目在柳鹤亭身上,灯光虽仍明亮如画,但却照得圈外荒林夜色,更加凄清寒冷。陶纯纯突地“噗哧”一笑,秋波轻轻一转,娇笑着道:

  “老爷子,你身体近来可好?”威猛老人呆了一呆,只见面前这少女秋波似水,矫靥声花,笑容之中,满是纯真关切之意,心中虽不顾回答,口中却干咳一声道:

  “老夫身体素来硬朗得很!”

  陶纯纯口中噢了一声,娇笑又道:

  “您府上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近来也还很好么?”

  威猛老人不禁又自一呆,呆了半晌不由自主地点头又道:

  “他们都还好,多谢——多谢你关心。”说了多谢两字,话声倏然而住,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少女问话之意。就连柳鹤亭,心中亦自大惑不解。只听陶纯纯突地幽幽叹道:

  “那倒奇怪了!”说了一句,半晌再无下文,威猛老人浓眉一皱,忍不住问道:

  “奇怪什么?”陶纯纯轻轻抬起手掌,挡住自己的一双秋波,轻叹又道:

  “好亮的灯光,照得人难过死了。”威猛老人环顾一眼,缓缓放开手掌,突地挥掌道:

  “要这么亮的灯作什么?难道老夫是瞎子么,还不快熄去几盏。”柳鹤亭心中暗笑,暗道:这老者虽是满头白发,却仍童心未泯。

  只见老人喝声一落,四下灯光立即熄去一半,这才看出月下影,俱是一色劲装,人人如临大敌,过了一会,陶纯纯仍然手托香腮,黯然无言,威猛老干咳一声,继又问道:

  “你奇怪什么?”陶纯纯缓缓走到他身前,满是关切之意,纵是心如铁石之人,见了陶纯纯这极具娇柔少女的如此之态,亦不禁要神为之心动,何况这老人外貌看来威风凛凛,言语听来有如钢铁,其实心中却是柔软仁慈,若非如此,此时此刻怎会还有心情与一少女絮絮言语。

在线小说阅读,武侠,玄幻,推理,网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