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
不错,他们并没有夸大,这的确是两匹其快如风,其疾似箭的好马,仇恨没有追,以他的坐骑性能而言,是决然追不上人家那匹马的,而他本人也不见得有把握一招以内摆平对方——设若对方要逃,不错,他只有一招下手的机会。
怔楞了片刻,他终于叹了口气,策骑上道。
一路上,他在想,这两个不速之客会是蓝湖什么身份人物,他们消息怎会如此灵通,对于蓝湖的人,除了四老、司马长雄之外,就只有艾惠玫和她身边的几位婢女。
看情形,蓝湖还有“百毒门”的余孽,并不象四老所说的全部撤走了,而且,这股潜势力还不小……。
不管怎么样,仇恨至少体会到一点——蓝湖从此堪忧了。
一路上,仇恨有了惊觉,行动之间异常小心,他不但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尽量掩隐本身的行踪,并且常常绕着圈子走路,东弯西拐,倏前倏后,以他可能做到的各种方式来回避可能的追踪者。
终于,他找到了“九槐庄”。
找不着“九槐庄”那九株交叠或是穿插的槐树,这大概已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了。
一路上,十分平静,再也不曾发生任何变故。
好象那些隐于暗中,处心积虑的“百毒门”的人,业已忘怀了这件事,或者,由于自己扑朔的行踪使他们走入了岔途。
这里叫“虎头沟”,距离艾惠玫所提线索,那第一个目标“石家寨”,只有三十多里的路程。
三十多里,策骑狂奔,至多也只是半个时辰的耗费而已,眼看着目的地就朝鼻尖凑近了!
迄逦蜿蜒于荒原中的一条干沟,宽约丈许,沟沿叠集着风化了的层石如士,黄黄褐褐的,灰灰黑黑的。层石的间隙里杂生着野草,沟底凹凸不平的似凝覆着一片干涸了的泥浆,看不出任何“虎头”的象征来,然而,这里就叫虎头沟。
奔骑向前,干沟最宽阔的横面便切过道路,好在筑有木桥一座,人马可以从木桥上面通行。
当擂鼓也似的马蹄声敲击在桥面上,滚雷般往前卷动时,耳中听着桥下空洞的回声,仇恨的鼻子却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是一种呛鼻的气味,象烧焦了什么东西,又似点燃了硫磺一类的物质,带着点辛辣,刺激着嗅觉,虽然气息是轻微的。
脑海里闪过了一抹灵光,仇恨的反应就如同心念的初动,他双臂猛振,人已冲向空中,凌空倒旋,暴泻向后。
几乎就在他脚未沾地的刹那,一声“轰”然巨响倏而传扬,整座木桥随着这声巨响,卷裹在一蓬烈焰的浓烟中进升向天,又四散纷飞,而大地一震,热浪排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火药味,能把人窒息晕倒。
本能的顺着这突起的震动滚跌出去,仇恨倒卧于地,良久不动,每一呼吸,全是薰心呛肺的烟硝硫磺气味,那种凝胶似的炙热浪潮,更似将他周身的毛也也裹罩住了……。
半晌,他缓缓站立起来,先检查自己的身上——还好,除了满头灰土,毛发表皮略有灼伤之外,就只有衣袍破裂了几处,其他尚无大碍。
有些征仲地望着前面那座业已消失的木桥,仇恨不禁暗呼侥幸,木桥全被炸散了,只有几节乌焦黑烟的长短木桩还凄掺的竖在那里,周围几十丈方圆,皆是散碎抛置的木板,以及块块红黑交杂,撕裂般的血肉——那是仇恨的坐骑。
尚有袅袅的烟硝在飘漾,尚有呛鼻的火药气息在浮动,但是,就没有人影,除去仇恨以外的人影。
然而,这显然是人为的阴谋!
多毒多狠的一条诡计,他们真是要赶尽杀绝,令仇恨烟消云散、死无葬身之地!
向四周搜视了几遍,仇恨却未能发现什么,好象这一切乃是自然形成一样,好象那座木桥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爆炸而已。
轻拂着衣袍上的灰土,仇恨来到沟边,这里,也一如变异之前,只是沟底有了掀震后的斑剥,增加了一些欲碎的木板及勉可辨认购焦黑肉块。
那匹可怜的,饱承辛劳奔波之苦的马儿啊!……
咬咬牙,仇恨掠过干沟,毫不因为炸桥的诡谋而影响他前往“石家寨”的决心。
如今,只有靠他自己的两条腿了。
好在他很习惯,他这两条腿,原就跨越过荒野群峰,寒漠叠岭,这本来就是一双受得起千里奔波跋涉的腿。
他目不斜视地奔往“石家寨”,实则他在行动之间凝神聚意,全力贯注,一路上丝毫不敢松怠,他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他过关的,越是将达目的地的这段路程,会越发凶险。
飞跃着,奔掠着,他提住一口气,腾起纵落,宛如一头鹰隼,一抹流光,快得只见影幻如风,瞬息里已是巷飘老远……
很快的,他已赶出了十里路。
至少,十里路的过程中,没有再出差错。
前面是几座土丘,零落地分布在大道的两侧,土丘上生长着矮小的野松,风吹声动,隐隐然意味着险恶,似乎有着不妥。
仇恨业已憋了一口怨气,他双目盈煞,面寒如霜,来近土丘分布零散的这段路面上,他故意缓下身形,放慢脚步通过——他一心想把可能的埋伏者引现,然后加以狠杀痛歼。
一座座巨坟似的土丘,那么阴森森的突耸在地面上,宛如一个个庞大的,带着沉寂邪恶及恶作剧意味的怪异的头颅,而野松摇晃得统统有声,更似发出那种沙哑得仿佛钦泣般的讥笑,这样的情景,不止透着凶险,尤且显示着极端的沉郁与慑窒,令人兴起非常憎恶又忑忐的感觉。
仇恨怒火满腔,但表面上却冷水如昔。他从容地向前走,目不斜视,嘴唇紧闭,甚至双手的摆动也颇有韵律,其实,他早已集中了全身功力,提足了精神,只要周遭稍显异状,他已打定主意不叫对方有还手的机会,他要一击之下便追夺对方的生命。
金龙赤火剑靠在他的右腕肘上,冰凉冷硬,他弓觉得剑身在隐隐地跳动,在轻轻地震颤——象是一头饥饿猛虎,一条干渴的蛇,只要拘束一去,便会迫不及持的脱射于袍袖掩遮之外,啮肉吮血!
但是,预料中的变异竟然没有发生,他平平静静地通过了这片险地,除了风吹草动,除了他心头的疑惑,未曾发生任何意外。
回过头来,他又微觉迷惘地打量着他方才行经的所在片刻,摇摇头,他感到十分宽怀地洒开大步继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