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3]
但又想到:“凤儿和自己交浅,岂能以缓颊二字相托,而且自己并未晋谒过枯竹老人,怎能缓颊得?”
越想,玉麟越是迷惑,但不管是金风,或是那凤儿所书,其惶急之情,已跃然纸上,就想:“且不管他,既然三人都已离去,惟有赴庐山始能寻得三人,师伯并有命,嘱往庐山谒访欧阳彬老前辈,我何必再犹豫,好在庐山非遥,到后即知。”
想罢,还不死心,又往里寻了个遍,果是人去庵空,连那佛婆也不知去向,玉麟即不再迟疑,仍越墙而出,急急奔回城中,取了自己的行囊,即刻出城,奔庐山而去。
从江州到庐山,就是平常人,也不过一日的路程,玉麟脚下甚快,未刻已到了牯岭,这牯岭有个小市镇,玉麟打了个尖,忙忙地又上路。
从牯岭往南,赴庐山虽是大道,初时路上间也时见有一两家小店,但此击庐山,并非通都大邑,此等小店,不过是在春季时,作香客歇足之处,此刻已是深秋,香火之期早过,香客早已裹足,因此,多半都关了门,成了有店无人的空屋。
玉麟心急,见路上无人,即施展轻功,何消一个时辰,早见夕阳西照中,那庐山已在望,但见烟光凝而暮山紫,耸翠曾山出重霄,山势巍巍而嵯峨,黛峰雄领,高出白云之上,端的雄伟秀拔已极。
古人有“难见庐山真面目”之句,玉麟却碰巧在天朗气清之时到来,首次登临,即得观其面目,可谓太有仙缘。
玉麟见已到了庐山,非常高兴,他因那张留给他的纸条上,情见乎辞,不管那是金风,抑是凤儿所留,总是急盼自己前往,而且他也怀念两人,心急了些,本来到过庐山,来得匆忙,又未问清,满以为到了庐山,即等于到了那雪屏峰。他哪知道,这庐山方圆有数百里,那雪屏峰尚在庐山深处呢?
玉麟抬头见庐山高接青冥,嵯峨叠翠,哪知眨眼间,山环里,幽谷中,那氰氲缥缈的雾气,已冉冉上升,被落日余晖照耀,顿变作一片五色绚烂的彩霞,直似一层薄薄的彩色纱幕,倒卷而上,渐升渐高,瞬已将那庐山包没其中,且彩彻云衢。
这瞬间的变幻,玉麟方惊觉时已不早了,掉头四顾,因立身是在低处,竟是早已暮色四合,心中不由生出疑虑。看四下里并无行人,庐山虽已在眼前,但峰密何止千百,雪屏蜂何处寻去,且夜幕垂后,更难辨山径,这来怎好?
方在心中焦急,忽见那山坳里转出一人来,玉麟定睛看时,只见那人肩着一担柴薪,正向自己立身之处行来,原来是一个樵叟。
玉麟大喜,忙迎上前去,两人到得切近,玉麟见这樵叟年在六旬左右,满头百发苍苍,胸前银髯飘飘,肩着百十斤柴薪,却仍步履如飞,矍烁已极。
玉麟心急天快黑了,虽觉这樵叟有异,却来加注意,但因他是个老人,即侧立道边,拱手道:“老丈请留步。”
那樵叟大概是见这般时候,山路上还有行人,心生惊异,故尚未走近时,已在不错眼打量他,这下见玉麟侧立道边,躬身施礼,就将肩上柴薪放下。
玉麟又上抱拳道:“请问老丈,这庐山雪屏峰,是在何处?烦请老丈指迷。”
那樵叟闻言,突然将一双眼睁着得又圆又大,再上上下下打量了玉麟一阵,随即呵呵大笑道:“哥儿,这么说来,你是第一次前来庐山了,不错,是有这么个雪屏峰,可是远啦!别说这时天色已晚,就是午刻从此起身,天黑前你也休想赶到,那雪屏峰离此尚有四五十里地,而且山路崎岖,最是难行,你还是问着了我,否则,你要是问到别人,那就连雪屏峰这名字也不知道了。我可不是泄你的气,山中虽有寺观,但也多半不知雪屏峰在何处,你就是白天入了山,也绝找不到地头。”
玉麟一听,心中就凉了半截,愣在当地,做声不得,焦急之色,尽露于面。
那樵叟见他这般模样,就又说道:“据我所知,那雪屏峰上,并无寺观,且不管你前去为何,今晚你是绝不能去的了。这样吧,哥儿,我的茅庐就在左面山坳里,不如权且暂住一夜,明日老朽指点你入山之路。”
玉麟见这樵叟满面慈祥,一团正气,而且就在这问话间,暮色已深,樵叟所言,想来不是欺人之话,无法,也只好借宿一晚再说,就又躬身道:“只是有扰老丈,确实不安。”
樵叟道:“有甚紧要,出门人哪有顶着房子走路的,哥儿不嫌我那茅庐简陋,且随我来。”
说罢伸手抄起柴担,轻飘飘地一举,即将那百十斤重的一担柴薪,担在肩上。
玉麟先前只顾急著问路,这樵叟不同于常人的甚多异处,都忽略了,这时一见,心中暗惊,常人纵在壮年,肩这么重的柴担已是不易,适间他却轻轻一举,即将柴担肩上,可见他的臂力大得惊人。
玉麟在心中暗惊,那樵叟却打前头走下去了,看他年虽老逾,脚下步履却极矫健沉稳,更认定想的不差,两人一前一后,向玉麟来路,退回去了不过二十来丈远,樵叟即离了大道,向山坳里转去,玉麟紧跟在后,又转过一个山脚。就见茂林中,有一缕炊烟升起,此去不到半里之遥,看四外再无人家,想来定是那樵叟的茅庐了。
两人又走了一阵,那茅庐始终隐在茂林中,仍未见到,但旭旭上升的炊烟,却越来越近,同时并有潺潺水声入耳。
再行不过十数丈远。已是树林尽处,前面豁然开朗,这才看出,难怪适才只见炊烟未见茅庐,原来茅庐是建在山环里,两面山崖环抱,即是没有茂林,从侧面也看不出来,背面山下,有一个小小的飞瀑,自茅庐侧面泻下,在茅屋前汇成一个亩许大的小潭。两个刚要转过那山嘴,左面那数丈高的崖上,突然飞堕下一条人影,像一双惊空之鸟,好快,好轻盈,“唰”的一声,直向那樵叟身前落来,身子尚在空中,玉麟已听娇呼道:“爷爷,你怎么才回来呀!”
听声音,已知是一个姑娘,玉麟剧在心里喊了声:“好轻功!”那姑娘已落下地来,暮色虽暝,但玉麟眼前却是一亮。
好个俊秀的姑娘,年约十六七岁,头上秀发覆云,杏子眼,柳叶眉,腮凝若新荔,鼻腻似鹅脂,脚方着地,伸右手,已将樵叟肩上那担柴薪接过,玉麟就更是呆了,那么百十斤重的柴薪,她接过手去,竟会毫不费力。
听称呼,已知是祖孙两人,果然不出所料,老人和这姑娘,均系非常人。